珍玉跟艺宣学会骑车后,买了一辆自行车邮寄回家里,现在这车派上用场了。她一大早起来,找了一块破布擦了擦布满尘土的自行车。劈柴烧火做好早饭,将热透的馒头跟米粥端到破旧的方桌上,在咸菜缸里捞出一个咸透的水萝卜,洗净切好,唤母亲跟两个弟弟起来吃饭。人是铁,饭是刚,天大的事也要吃饭。她草草收拾了碗筷,然后在蜿蜒山路上艰难的骑车去了乡政府,没人知道她的计划。
几经询问,她来到乡长办公室,敲门而入,空无一人,门岗大爷告诉她,黄乡长自从儿子遭遇车祸后就一直没来上班,怪不得隔壁屋里一帮人在打麻将,领导不在,纪律随之松懈。珍玉向门岗大爷打听了乡长家的住址,掉转方向。
乡长的家座落在离乡政府不远的家属院里,绿色环绕、环境优雅安静。穿过柏油路,在一片冬青的掩映下,珍玉找到了印在她脑子里的门牌号。一扇刷着红漆的铁大门,门没有上锁,严严实实的关着,两边门框醒目的白纸对联,珍玉看了心虚,不免倒退了几步。珍玉闭着眼睛犹豫片刻,终鼓足勇气深呼吸一口气,抬起手敲门,敲门声并没有引来主人为她开门,珍玉一鼓作气再敲,大门仍旧丝豪不动的紧闭着。是不是家里没人,如果没人,门为什么没有上锁,想到这里,珍玉再一次按耐住恐惧伸出右手去敲击铁门。一连串的敲门声终于使紧闭的大门有了间隙。出来开门的是乡长太太,昨天的见面彼此两人都有印象,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致儿子于死地的“凶犯”的女儿会亲自找上门,顿时脸色乌云密布。
未等珍玉说明来意,乡长太太条件反射似的往外驱逐让人憎恨的来者,并恶语相加。珍玉被推搡的招架不住,最后使出全身力气往前使劲按住大门,苦苦央求令她畏惧的女人放她进去。乡长太太不想再与珍玉耗费力气,放下关启大门的手,说道:如果是来为儿子戴孝的,可以进家门。珍玉强忍着侮辱,很有礼貌的谢过。
乡长家的院子很大,院里的环境跟外面一样清新优雅,花草满园。珍玉跟随太太走进正屋,刚进门就听到内屋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让人听着难受。乡长太太急忙在屋墙角拿了一个痰盂往内屋跑,咳嗽声越来越重,夹杂着呕吐声和捶打声,显然是有人在闹病。
“虎子,再到院子里拿个痰盂来”。
只见一个长得虎头虎脑,傻里傻气的小伙子从内屋走出,他看见外屋站着一个陌生姑娘,愣了一下,然后咧着嘴朝珍玉笑了笑,顺手从门口旁边的盆架上拿走脸盆。珍玉感觉不对劲,她走到院中,找到窗户下的石头台上放着两个备用的痰盂,便拿了一个送到内屋。果然不出所料,乡长太太正气急败坏的数落着小伙子,骂他是个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难以应对,忽见珍玉拿来想要的东西,无暇多想,连忙伸手接过来换掉已经吐满的那个,起身刚要端掉,却被珍玉抢先一步端走了,倒在厕所里,然后拿到水管下洗刷残留的污垢。珍玉将干干净净的痰盂重新放回到乡长的床前,黄乡长停止了咳嗽,珍玉忙倒了一杯水给他漱口,又拿来拖把擦掉吐在地上的残渣,乡长太太渐渐对她放下仇视的态度,用很不自在的眼神看着她,说了声谢谢,两人又忙里忙外收拾一阵,乡长太太对珍玉的机敏感到惊讶,伺候黄乡长睡下,让珍玉到外屋说话。
“刚才你也都看到了,自从小星遭遇车祸,我们家老头子便因伤心过度卧病在床,昨天李所长安排的家属会面,他也是强打精神去应付。我们现在不仅精神备受打击,最要命的是老头子茶不思饭不香,一直抽闷烟,他这老病,烟抽得越多越容易复发,自暴自弃啊!”乡长太太说到这里,用手拭去挂在脸上的泪水。一直无所事事的虎子过来围坐在妈妈身边。
“我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从小学习成绩优异,毕业后在县城谋了一份收入高又体面的工作,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与骄傲。小儿子先天条件也不错,小时候高烧耽误了治疗引发大脑炎,留下后遗症,从此变成痴呆,我们愧对小儿子,多少年来一直生活在内疚中,将希望寄托在大儿子身上,可谁曾想到,一场车祸就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乡长太太哽咽着抽搐,自从听到噩耗,她的眼泪都快流干了,还要照顾倒下的。珍玉了解到真实情况,看着乡长太太痛苦万分的样子,如同千条蚂蚁钻进体内折磨着她善良的心灵。
可怜天下父母心,世界上最大的悲剧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而这场悲剧的酿造者竟是自己的父亲,父亲为人醇厚老实,借他一千个胆,他都不敢开车撞人,发生这样的悲剧,他自责的痛苦心理想必也不比丧子的乡长夫妇好受多少。
等待乡长太太情绪稍微平静,珍玉用温和的口吻说道:“我们全家人为你们失去儿子伤心难过,罪责滔天……,珍玉停顿,看了下乡长太太的表情还算风平浪静,接着续说下面的话语,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啊!我岂求你们能不能放宽一码,珍玉鼓着勇气吞吞吐吐,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你们老两口……。”珍玉说完,闭上眼镜不敢再直视乡长太太。
“放宽一码,怎么放宽?难道你想异想天开逃避责任?”乡长太太由晴转阴。
“我不敢奢望能逃避责任,事实上我们也不会这样做,我只是想给您商量经济赔偿。”
“经济赔偿?你们赔得起?”乡长太太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珍玉。
珍玉抬头望向窗外,然后低下头,重重的叹了声气,充满无助、悲哀。她用极低沉的声音步入重点话题:“赔钱?钱!确实是个大问题——,您能不能宽容些?”
“你以为这是商品交易,还能打折,真是可笑至极!无理取闹!”
“那您到底想怎么样?”珍玉感觉全身都在发抖,她快支撑不下去了,已经受够了这位既可悲又可恶的妇人的气,濒临崩溃,如果艺宣能在身边,她或许不会这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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