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元初紧张的并非楚王爷——乃是和严绯瑶当街打过架的夏侯家小公子。
小公子正衣着整齐,板着脸,背着小手,一副大人般的稳重模样,站在严家家门外。
严绯瑶眯了眯眼,今日她挨罚说到底就是因为这个小屁孩儿!
自己没把他供出来,给他招来一顿打,已经够意思了……他还寻上门来了?
“严绯瑶!”夏侯腾阳瞧见她,厉喝了一声。
严绯瑶挺直脊背,寒着脸,没应声。
寻到她家门前挑衅,这夏侯小公子也太跋扈了吧?
“呃……我是说,那个……”夏侯腾阳忽然有几分局促,用脚尖磨蹭着脚下的石阶,“严小姐,今日的事,对不起,是我错了……我连累了你。”
严绯瑶一阵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有,多谢你为我遮拦,没有把我招供出来。”小公子声音越来越小。
他说道后头,索性以动作表示——拱手弯身,鞠躬至膝,认认真真的行了大礼。
不过他起身也很快,没等严绯瑶回过神来,他就已经站直了身子。
他扭脸从小厮的手中接过一只大匣子,“这是送给你的,算是我的赔罪礼,你……一定要收下。”
严绯瑶不由失笑,“小公子言重了,今日之事,不过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叫王爷以为是我,总比闹出更大的矛盾要好些。”
“那……那我不管,反正我的礼你得收下,要不然我就欠了你的!”小公子涨红脸,“二姐说,你是因为我挨了罚,受了罪,我若不补偿你,就不是男人。”
严绯瑶噗的喷笑出声,“小公子本来就不是男人啊……”
“你说什么?!”
“您还是个小男孩儿呢!”严绯瑶笑道,他知道什么叫男人吗?赔礼道歉就算男人了?
“我已经十岁了!”夏侯腾阳负气说道,“听闻楚王爷九岁就能号令禁军了!我……就是男人!”
严绯瑶连连点头,哄孩子的语气道,“对对对,是是是。”
她站了一天,真的是累及了,现在只想回到自己温暖馨香的闺房里,好好躺一阵子。
“那你收下。”他把箱子往前一送。
严绯瑶接过箱子打开一看,不由神色一震,明黄锦缎裹着的人参、灵芝……
那人参乍一看,也有上百的年头儿了吧?
“不,今日不过是一桩小事,我受不起小公子如此厚礼。”严绯瑶赶紧合上箱子,把礼物退了回去。
小公子瘪瘪嘴,居然有点儿要哭的意思,“二姐说,你不收,就是不肯原谅我,说我是害人精……”
严绯瑶无奈的眨眨眼,害人精嘛……她还是挺赞同的,但若是伤了这孩子幼小的心灵,就罪过大了。
“不不不,您别这么说。”严绯瑶回头看了元初一眼,她不擅长哄孩子啊?她该怎么办?
元初离得远远的,摊手摇头,就是不来帮忙。
严绯瑶只好叹了口气,“既然小公子诚心相赠,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厚礼!”
见她终于收了礼物,夏侯腾阳欢欢喜喜的要走。
严绯瑶也高高兴兴的要进家门。
夏侯腾阳身边的小厮却轻戳了戳主子的胳膊肘,小声催促,“还有!还有!”
严绯瑶一愣,还有?
这礼物还不够贵重吗?还有别的礼物?
夏侯腾阳纵身挡在她面前,一脸视死如归道,“我送了你礼物,你就不请我到家里去坐坐吗?”
嗯?
严绯瑶看他表情,分明是极不情愿。
且她也累极了,并不想再多招惹事情。
“天色已经不早了,今日就不留……”严绯瑶话没说完。
夏侯家一旁的小厮道,“是我家大公子的意思,说先前严小姐与小公子有误会,若能借着这机会,把误会解释清楚了,能冰释前嫌是最好的。”
严绯瑶嘴角抽了抽,这不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若小公子还没用饭,里面请。”严绯瑶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夏侯腾阳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跳上马车,跟在严家的车架后头进了大门。
马车停下,严绯瑶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进来。
原来他那车架后头,竟放了半车的厚礼。
小公子送到她手上这一只箱子,许是他自己准备的。
车上的那些厚礼,多半是夏侯家的管家准备,也就是夏侯安的意思。
在大门外头搬这么多箱笼下来,难免叫街坊邻居看见,叫人误会了不好。
严父听闻严家来送礼,忙不迭的迎了过来,几番推拒,还是抵不过小厮的热情。
愣是把那些礼物都搬进了严家库房。
人都请进来了,不叫用了饭就把人送走,也实在是没礼貌。
严父赶紧请了小公子到厅堂里,命人摆饭。
“你这脸是……”
到了光线明亮的厅堂,严父一下子就看见女儿被晒伤的脸颊。
如今已经过了盛夏,秋日的太阳没有那么浓烈酷热,可女儿细腻生光的脸,今日却晒成了褐红色。
“呃,那是……”小公子一脸尴尬,张了张嘴,又猛地闭上。
“没事。”严绯瑶笑着岔开话题。
饭菜还没上桌,小公子却是对一盘桂花做的点心情有独钟。
那酥甜的桂花点心是用作茶点的,配着香茶,略吃几口就行了。他却一下子吃了大半盘下去。
一旁贴身伺候的小厮,连忙提醒他别失礼。
他才不好意思的笑笑,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与我家厨房做的不一样,这个味道特别好。”
“这是我阿娘自己做的,我阿娘有秘方。”严绯瑶笑着起身。
有爹爹作陪,她正欲寻个理由告退。
却见那刚才还吃点心吃的欢实的小公子,忽然抬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瞪大了眼,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一副被噎住的表情,吓坏了众人!
还没等小厮把茶盏送到他嘴边,叫他喝口茶冲冲,小公子却两眼一翻,噗嗵倒在了地上。
厅堂里霎时就乱了。
小厮哭喊着扑到小公子身上。
严绯瑶知道他有“病根儿”,但上次何太医给看过之后,已经开了驱毒治病的药方子。
这才没几日,他怎么又昏厥了呢?
“该不是你家的点心不干净吧!”小厮红着眼,朝严父呵斥。
严父惊的脸都白了。
他跟尤氏才受了一遭无妄之灾,宫里的一个奴才死到他们家,他跟尤氏就蹲了大牢。
眼前这可是夏侯家的宝贝小公子,他若出了什么事儿……
严父立时脊背一凉,冷汗涔涔。
严绯瑶见小厮呵斥爹爹,心下不悦,抬手推开那小厮,“你家小公子有疾在身,你岂会不知?还不快去通知你家主子!”
说完,她抬手落在小公子的脉门之上。
她左手手腕上的手环隐隐发热,但不似以前灼热的厉害。
她这段时间并没有启用手环,可手环的电量却一直不足似得,也不知是什么问题。
严绯瑶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静心诊脉。
严父则诧异的看着她,难以置信。
“何太医给了药方,肃清旧毒,调理脏……那人竟不知收敛,又换了新毒!”严绯瑶暗自嘀咕,“小孩子身体弱,哪能扛得住这般折腾?”
她猛地回头看着严父,“还请爹爹为我准备十一根大针,准备一张干净的床榻。”
厅堂里没有床,夏侯家还算镇定的小厮已经回去报信儿了。
留下的小厮却是吓得瘫软,使不上劲儿。
严父只得上前,一把抱起小公子,把他抱去了近旁的厢房。
“脱了他的衣裳。”严绯瑶说。
严父一愣,不解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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