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之后扶着太上皇走出来,太上皇如今可惜身得很,出入还得要扶着,唯恐摔倒,这可是前所未见。
元卿凌和他们在廊下说了会儿话,元卿凌猜知道原来当年他们几个住在肃王府里头,是安丰王妃带着的,长嫂如母,是真真的把他们几个当儿子看待。
“如今我们几个倒是聚得多一些,早几年,也是各有各的忙,褚小五尤其的不愿意来乾坤殿,不想见小喜,孤其实也曾生气,但罢了,他已经在外头为北唐忙得焦头烂额,也就原谅了他。”太上皇自顾自地说着,整个人的情绪处于极度的亢奋中,平南王要回来的消息,让他仿佛打了鸡血。
褚小五?元卿凌看向褚首辅,他不是叫褚大吗?怎地叫褚小五?
褚首辅笑笑,“如今一切都好了。”
阳光徐徐照着几位暮年老者,他们眼底都有一种悠远的情怀,可见大家都沉浸在当年之中,元卿凌觉得这简直是一幅最美好的画卷,少年情谊,相伴到老。
她也希望,到她年迈的时候,除了膝下儿孙环绕,昔日旧人也能一一陪伴在身侧,哪怕不能日日相见,可想见的时候,人就在不远处,如此人生,还有什么遗憾?
说了一会儿话,褚首辅与逍遥公又忙活去了,元卿凌也去了一趟前殿,给明元帝看看。
明元帝的病情没有这么严重,三天食不下饭之后,再进食就腹痛胃痛,元卿凌给了药之后,配合御医的治疗,如今已经好多,只是肝火郁结也有。
放权是他的安排,也是和宇文皓那日在御书房商议的决定,太子监国,各处衙门也定然不若原先稳固,若有人要钻空子,眼下是最好的时候。
明元帝在躺在廊前的贵妃椅上,扈妃伺候在侧,给他念着话本,整个殿中,除扈妃的声音之外,静悄悄的,再无其他声响。
元卿凌福身见过,扈妃把话本放在了竹案上,揉揉眉心,“可算是有个人来了。”
元卿凌笑笑,她知道不是无人来,而是父皇谁也不见。
元卿凌问安,“父皇可觉得好些了?”
明元帝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眼底也是一圈的淤青,近乎黑色了,可见睡眠极为不好,他懒洋洋地道:“好多了,只是依旧不能入睡。”
“一直都睡不着?”元卿凌问道。
“夜里不能睡,白天也不能睡。”扈妃轻声道,眉目里染着担忧之色。
元卿凌道:“那没叫御医开安神茶?”
“开了酸枣仁茶,但是喝下去没多大效果。”扈妃也代为解答。
元卿凌打开药箱,从里头取出了一瓶药,递给扈妃,“这是安眠药,但不可多服,实在睡不着就吃一颗,只是副作用大,睡醒之后没精神。”
“那就如今吃一颗!”明元帝显然是累得很,想睡过去,好让脑子静下来。
扈妃便给他倒了一颗,他直接便咽下,扈妃刚拿水上手,见他已经吃了,道:“那就再喝一口水。”
“不喝了,搁下吧!”明元帝显得毫无精神。
扈妃轻轻叹气,“吃不下,水也不喝,这怎么成呢?除了汤药,这几天都没沾过别的。”
明元帝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也不必总是在这里守着,穆如在外头呢,回去歇会儿。”
扈妃摇头,这几天,她也跟着瘦了些,“回去能休息,心不安,在这里守着你,心里头便踏实。”
明元帝缓缓地闭上眼睛,整个人觉得乏力,“你还是要把心思多放一些在老十的身上,或者帮着皇贵妃料理宫中的事,朕总有先你们而去的时候。”
扈妃听得这话,倏然而惊,“你怎可胡说?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
明元帝唇角扬了扬,挤出了一个无力的笑,“终究会这样,不也不能避免。”
扈妃眼底迅速蓄泪,颤声道:“你非得这样让我难过不可么?”
明元帝便睁开眸子,伸手抓住她的手,“好,不说也罢。”
元卿凌知道因着宇文君的死,父皇心里头灰暗得很,目睹亲人的离世,除了伤心难过之外,不免也会感怀自身,她轻声道:“父皇,您要保重龙体,老五肩膀太嫩,许多东西,他背不起!”
明元帝便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合着你到朕跟前,是为老五鸣冤了?”
“不敢!”元卿凌可还真想鸣冤,一个老五给开成几块用了,哪哪都似乎离不了他,事实上,自打宇文君的丧事之后,他们夫妻之间几天没怎么说过话了,他回来的时候她睡了,早上她没起,他已经出门,家里都成旅店,就别提去镜湖,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
明元帝道:“朕知道难为了他,但为君父分忧,他责无旁贷!且这江山迟早是他的,他提前辛苦一下,也并无不可,他总有登基的那一天。”
扈妃潸然泪下。
这话对她来说太残忍了,因为若太子登基,意味着他已经山崩了。
“哭什么?不过是闲话而已。”明元帝还是心疼小妻,伸手给她擦眼泪。
扈妃咬牙,杏眼圆瞪,“臣妾只求您,莫再说这样的话,这日子本就不好够了,还三番四次地提这些叫人伤心的话,就这么恨我么?”
明元帝笑了起来,眸色一下子柔和了下来,“这才是你,不要为朕担心,不要委曲求全,就这样。”
元卿凌拿开药箱,另外开一些药,他的胃病其实也比较严重,当皇帝着实也是辛苦活儿,这些年也没停下来的时候,遇到国中发生大事,常常是废寝忘餐,长久下来,胃就不行了。
等元卿凌开好药之后,走出去一看,明元帝却是睡着了,扈妃轻轻地为他搭上被褥,招呼穆如公公进来守着,她蹑手蹑脚地进了殿,拉着元卿凌的手坐下来。
“太子妃,你如实告诉我,皇上的情况是否很严重?”扈妃虽然每日守在身边,但说病情的时候,总是避开她的,她担心得不行。
“不是特别严重,但还是要注意。”元卿凌道。
扈妃眼底涩红,哽咽道:“你们休得瞒我,每一回说病情都瞒着我,且他吃不下,也睡不着,人足足瘦了一圈。”
元卿凌心道:他的病情本不是十分严重,瞒着说病情,只是不想让人知道病情尚轻,没想倒是让扈妃误会了。
正欲劝慰,却听得扈妃哭泣道:“他若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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