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还请您让开。”
卡尔用词客气，可说话的语调却是没有丝毫客气，望向顾白的眼神，如天空盘旋的鹰，凶狠而又带着攻击性，如刚来时那副风趣温和的面容完全不同。
“卡尔先生，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解释，可Angela……”
听到Angela的名字，卡尔皱了眉头，在看哭的满脸是泪的Angela，卡尔心疼地给她擦了眼泪，柔声道：“Angela，不要再哭了，我们真的不能留在这里了，至于原因，等橙子回来了再跟你说好吗？”
“我不要，我就要留在这里，我爸爸就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我不，我不，我就要留在这里。”
Angela一边哭一边挣扎，一张小脸早就哭红了，就连嗓音也渐渐沙哑。
想到苏橙的情况，卡尔神情里满是忧伤。
顾白心里更是疼的要命，他知道卡尔这是在为苏橙母女抱不平，卡尔是苏橙的朋友，又照顾了Angela，他不想伤害卡尔，更不想跟他闹僵。
即便他也曾经在夜晚醒来时，嫉妒卡尔在美国陪伴苏橙的那几年，可那又怎样呢？那都是因为他当年的不在意造成的，如果当初他能在苏橙醒来的时候，及时喊住她，可能就没有后来这些坎坷。
可这世上偏偏没有如果……
“卡尔先生，我知道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也会为我犯的错忏悔，补救，可现在……拜托你，能不能先让Angela留在这里，先把她交给我好吗？我是她的父亲，我是爱她的，我也不想她哭。”
“我想，卡尔先生一定也很爱Angela，同样也不希望他哭，所以，拜托您，先把她交给我好吗？”
而后多年，当顾白回忆起这一生时，被孙子笑着问及，他这一生有没有为谁低过头时，他望着天边的残阳想了想。
刚读大学的孙子却是自顾自地笑起来，爷爷这么倔强，这么厉害，又这么骄傲的人，应该没低过头才对，即便是低过头，怕也只是向奶奶低头了。
他想，他说的对也不对。
他的确时常向苏橙妥协，可那种妥协是爱，在他心里，那只是对她的偏爱，并不是低头。
所谓低头，大概是向别人。
而他，年轻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厉害，他也曾想别人低过头的。
而且，还是为了两个人。
第一次向别人低头是为了苏橙；
第二次则为了他那鬼灵精怪地大女儿……
在Angela的哭声里，在顾白的请求下，卡尔到底是妥协了。
可想到苏橙刚入美国进入大学之后，就发现自己怀孕的那段岁月，想到她突然崩溃，慌乱无措后，又强打起精神，读书的同时，又照顾怀孕的自己的那段岁月，卡尔的心止不住地抽痛。
他那时候，完全不敢问苏橙孩子的父亲是谁，可即便他不问，也完全挡不住别人。
比如他的母亲，又或者是负责产检的医生。
每一次，医生用流利的英语告诉苏橙：“宝宝发育的很不错，不过孩子的父亲呢？该让他来一趟的，他需要学习如何照顾刚出生的小孩子……”
每每这个时候，他都能看见苏橙瞬间苍白的脸。
那么无助，那么茫然，那么地不知所措。
以至于他即便是现在想起来，心口都止不住地抽痛着。
可他只是在后来苏橙自己没办法去医院的时候，送他去了几次，他完全不敢想，在此之前，苏橙是如何熬过那段岁月的。
甚至于，他曾听见自己母亲一本正经地跟她在房间里聊天，告诉她肚子照顾一个人有多麻烦，让她找到那个男人负责。
他的母亲说了很多，可苏橙沉默了半晌，却只闷闷地说出一句：“阿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怀孕，更不知道谁是孩子的父亲。”
听到这一句，不光他的母亲愣住，就连他都无措了。
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
他的母亲沉默了很久，这才沉了脸道：“橙子，你诚实告诉我，你有多少男朋友？”
透过嘘掩着的门，他那天清楚地看见了苏橙惨白如纸的小脸。
她张了张嘴，似乎是花了极大的力气开口，她说，阿姨，我只有一个男朋友，可我跟他分手很久很久了，而且，我跟他最亲密的接触只有拥抱，我不知道，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完全……完全不知道……”
她说着，眼泪掉落下来，伸手抱住脑袋，似乎下一秒整个人就要崩溃掉。
他的母亲看了她一瞬，到底是不忍心，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也跟着哭了起来，她轻轻拍着苏橙的后背宽慰她，“傻孩子，算了算了……不要想了，既然你喜欢，我们就生下来，有阿姨呢，反正阿姨很闲，阿姨帮你带。”
苏橙是个诚实善良的好孩子，笑得像早晨的日光。
住在那附近的人都很喜欢她，也都很信任她，即便她那时候完全不清楚这个孩子的来历，可她觉得依然爱着这个孩子，用尽她全部的力气来爱这个孩子。
而附近的人们也都很喜欢她们，因为她母亲跟人打过招呼，又加上大家都很心疼这个除了读书带孩子，还要兼职送牛奶的女孩子，所以，从未有人问她孩子的父亲。
她们对苏橙，永远是有爱的，对Angela更是喜欢的很。
因为苏橙还要上班，他母亲时常会帮苏橙看孩子，有时候忙不过来，其他的邻居们也愿意接手Angela这可爱的小姑娘。
后来，苏离去了。
因为苏离的到来，苏橙总算是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人让她依靠。
她除了读书，有了更多的时间来兼职，又或者是闲在家里做一些中国菜，邀请附近的朋友去做客，感激大家对她的照顾。
这样的日子，卡尔看的多了，听得也多了。
可即便他早上看着苏橙骑着单车笑得如日光一般温暖，却还是忍不住地心疼。
他想过帮助她，也是真的喜欢她。可苏橙都拒绝了。
那个时候，她最爱笑得眉眼弯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然后告诉他：“我有Angela就够了啊！”
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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