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里，墨时悠靠在窗边，清风吹动她的长发，飘起又落下。凉意灌进脖子里，皮肤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却好像一点儿冷意也没有感觉到似的，连眼神也不曾变一下。
病床上，时母靠在床头，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鲜血渗透出来，浸湿出血痕，衬得脸色更加苍白。
墨时悠着实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上次是发疯，这次是撞墙，下一次又是什么？
母女两人对视着，皆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晌，还是时母坚持不下去，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是想让我死吗？你只要一句话，我立马就去死给你看！”
哪怕已经许久未见，说出的话语依旧是这般尖锐又咄咄逼人。
墨时悠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丝毫母亲对女儿的爱意，只有疯狂与威逼。
张了张口，墨时悠终究还是没能喊出那个妈字，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轻声说：“你真觉得这样做值得吗？墨老头儿生前真的爱过你吗？他都死了两年了，你还因为他这么逼迫你女儿，你真的把我当成过女儿吗？”
墨时悠终于忍不住把憋闷在心里的话全部都顺了出来，她吸了吸鼻子，语气微微哽咽，“在你心中，我恐怕仅仅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当年，你之所以选择生下我，是想要以孩子来逼迫墨老头儿娶你，结果失败了。”墨时悠自嘲地笑笑，“后来，你又为了钱，把我卖进了墨家。如今，你又为了你那疯狂病态的执念，逼迫我离开我爱的孩子，从始至终，你有为我考虑过一次吗？”
墨时悠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心里狂飙的怒火，“我是你生的，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所以我很感激你，哪怕事情变成如今这种地步，我都还依旧把你当做母亲。但是……”
她抬头望了眼窗外天空中掠过的飞鸟，“你再这样逼我，就不要怪我不孝了。”
靠在床头的时母被这番话震得愣住，仿佛从未料到自己女儿竟然会这般无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有了反应，豆大的泪珠不断从眼眶里涌出来，很快就沾湿了面庞。
她抹着眼间的泪水，哭哭啼啼地控诉，“你好狠心，我是你妈妈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爸爸已经不在了，你姥姥，姥爷也不在了，我就只剩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啊。”
若是从未见过时母歇斯底里的疯狂模样，一定会被此刻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给骗到。
时母今年四十岁不到，她生下墨时悠那年才十九岁。如今，依旧风韵犹存，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只可惜，墨时悠不是男人，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看着她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依旧冷漠地靠在床边，无动于衷。
两年前，墨时悠就是被母亲这么给哄骗着，做了错误的决定。如今，事情又再度重演，她再不是当初那个容易心软的傻姑娘了。
说她铁石心肠也好，说她不孝顺也罢，被骗了这么多次，她的心早就硬成了石头。
如果墨时悠这次妥协了，那么这样的事以后肯定还会发生第三次，第四次……第无数次。
护士守在门外，时不时朝着病房里张望一下，似乎是在害怕她们母女俩打起来。
时母的眼泪像是止不住似的，一直流啊流啊流……哭哭啼啼控诉了许多事，唠叨了许多话，从墨时悠小时候讲起，一直到她两年前出国。
时母一直说个不停，但实际上墨时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的视线看似垂落在地板上，眼神却是毫无焦距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她也没有打断母亲的话，任由她一直说。
自言自语地说了半天，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时母也说不下去了，语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质问墨时悠为什么不好好听她说话！
墨时悠回过神来，对上母亲的视线，无奈道：“你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听你的话，离开陆之琰吗？抱歉，我做不到。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以后我会拜托护工照顾好你，无非必要的时候，我不会再来了。”
说完，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偏头看向母亲，继续补充了一句：“你也别想再用自残的方式骗我过来了，你根本就不敢死，何必呢。”
墨时悠冷漠又无情地说完，大步离开了房间。
门外的护工被她最后那几句话惊得震住，愣愣地看着她，仿佛没有听过哪个女儿是这么对母亲说话的。
墨时悠穿过长长的走廊，脸上冷漠的表情渐渐崩塌，眼睛里泛出湿意，心头像堵了一块儿大石头似的，沉重不堪。
她抬手抹了把眼睛里控制不住的泪水，吸了吸鼻子，走进电梯。
疗养院的楼下，墨时悠走出大楼门口的时候，已经把眼泪擦干了。她刚跨下台阶，视线不经意从右边掠过，一下子愣住。
陆之琰靠在车上，朝她招了招手，“宝贝儿，过来。”
墨时悠愣在原地没有动，陆之琰走过去将她拥入怀中，柔软的指腹轻拭着她的眼角，“宝贝儿，不哭。”
陆之琰不说话还好，他这么一哄，墨时悠才刚止不住的眼泪，又不断涌了出来，很快就沾湿了面庞。
她抱住陆之琰的脖子，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小声地啜泣着。
陆之琰紧紧抱住她，轻拍后背安抚着，“宝贝儿，哭吧，我在呢，不怕不怕。”
哭声越来越大，墨时悠几乎是要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憋在心里的难过全部都哭出来。
她哭得伤心，却也十分安心，笼罩在陆之琰的气息里，充满了安全感。
她不再是孤单战斗的一个人，她身边又陆之琰，有这个她深爱着，从未放弃过，也不愿意放弃的男人。
微风拂过树梢，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墨时悠嚎啕大哭地声音回荡在院子里，带着她所有的悲伤与不甘，渐渐消散在了风里。
时间一长，墨时悠渐渐哭累了，声音又变成了微弱的啜泣。陆之琰将她抱上车，让她坐在自己怀里，抚摸着她哭成小花猫的脸，“现在好多了吗？”
墨时悠抿着唇瓣点点头，“你怎么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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