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
“时姨她还好吗？”
“挺好的啊。”墨时悠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发疯被医生强行按在床上打镇定剂的母亲，佯装轻快的回答着电话里墨南霄的问题，刚说完，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掉在她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上。
痛感袭来，墨时悠低头看向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背，布满指甲划出来的伤痕。
鲜血渗透出来，聚集在一起，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
墨时悠看着，像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和墨南霄说话的语气依旧轻松。
“哥，你别太担心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放心我能搞定的。”
她装得实在太好，墨南霄没觉察到任何异样，又叮嘱了她几句，挂掉电话去开会了。
墨时悠握着屏幕已经黑下去的手机，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病房里的一片狼藉，满脑子都是母亲刚才朝自己狂躁怒吼，连踢带咬的画面。
两年前，她还以为自己的母亲精神不正常，是因为受不了父亲突然去世的打击。
直到昨晚她睡不着，不断地回忆过去，才恍然惊觉，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痕迹的。
在将她送去墨家之前，十天半个月才回姥姥家看望自己一次的母亲，身上好像带着伤。脸色苍白地抱着自己，坐在阳台上不停絮叨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话。
那时候，墨时悠才十五岁，很多都听不懂，也没有往心里去。
现在回忆，她已经想不起当时母亲到底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可母亲苍白的脸庞，还又焦躁的眼神，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那段时间，她总觉得母亲变得有些可怕，她从心底里抗拒不愿与她呆在一起。
或许，多年前，母亲的精神状态就已经出了问题，只是被她隐藏得很好而已。
“墨小姐，你手上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护士的话音唤回了墨时悠的思绪，她动了动眼珠子，视线定格在自己的手背上没有挪开。
看着鲜血不断渗透出来，浸染手上的肌肤，腥黏的血腥味儿不断往鼻腔里钻。她沉默着没有说话，微微皱了皱眉头，过了好半晌，才轻声问：“我母亲的情况，就一直这样了吗？”
“墨小姐，您别太担心，医生会好好照料您母亲的。”护士劝慰着，又继续道：“您的伤口必须得处理一下，否则会感染的。”
要是可以，墨时悠会选择不处理伤口，等母亲清醒之后让她好好看看，问问她，在她心里，女儿到底是什么？
可为了不就疤痕，不让陆之琰和墨南霄发现事情的真实情况，她不得不选择及时处理，避免在手上留疤痕。
处理伤口，要用酒精清洗，那种疼痛几乎是刺骨的。但全程墨时悠就只是皱紧眉头，咬牙忍耐着，一声痛呼都没有。
连护士都惊叹于她的坚强，实际上墨时悠只是懒得叫而已。无论她出声与不出声，疼痛都不会减少，又何必白费唇舌呢。
伤口处理完毕，墨时悠的手已经被包成了一个棉花团，鼓鼓囊囊的，手指都无法轻松活动了。
她只剩下一只手能够使用，成了半残。
病房里，时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房间里的光线很昏暗，没有开灯，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丁点儿东西的轮廓。
她撑着手坐起来，盯着某个地方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在时母视线的尽头，墨时悠正靠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歪头打着盹儿。
哪怕都已经阖上双眸睡着了，眉头还是紧皱着的。
昏暗的环境里，时母看不清女儿的五官，只能隐约看见她的轮廓。即便如此，她搭在膝盖上，那只缠满了纱布的手，依旧十分的惹眼。
心脏猛地揪起，时母的眼底迅速弥漫着浓郁的懊悔，瘦削的手指紧抓着被角，泪眼婆娑。
她很后悔伤了自己女儿。
墨时悠其实没有睡着，她只是习惯在黑暗中闭着眼睛放空自己。
时母掀开被子下床，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声响，但一点儿都不想动弹。
缓缓走过去，时母在她面前蹲下来，盯着她的脸庞看了许久，伸出颤抖的手指，想要触摸她的脸。
指间即将碰触到的时候，墨时悠忍不住偏头躲开了。
时母举到半空中的手臂一僵，有些尴尬，眼眶迅速变得湿润，声音哽咽，“小悠，你恨我吗？”
“不恨。”墨时悠淡淡地回，语气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该恨的。”时母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活的这么苦。”
感叹着，她缓缓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门口挪动过去，“我饿了，要去吃饭，你要一起吗？”
“不了，你自己去吧，我不饿。”墨时悠抱着膝盖，蜷缩在凳子里，脑袋偏向与门口相反的地方，一点儿也不想看到自己母亲。
她怕自己看到了，就会疼。
可她不该恨的，不是吗？
至少，把她生下来之后没有抛弃，还养大了。
小时候墨时悠不懂，因为有姥姥和姥爷的爱，所以她也不是特别敏感。
直到现在才想明白，其实母亲当初选择生下孩子，并不是因为有多爱她，而是想利用孩子去拆散别人的家庭。
只可惜，母亲失败了，所以她也就成了一个没有用处的东西，被寄养在姥姥家。
越想，墨时悠越觉得心里堵的慌，闷闷的像压了沉重的铅石，伴随着呼吸，好像心脏都在被拉扯得疼痛。
“嗯，那我自己去了。”时母一个人走出了病房，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外面会有护士陪在母亲身边，保持寸步不离，墨时悠也不怎么担心。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擦掉怎么也克制不住涌出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抿着唇，轻轻笑了笑。
刚才母亲未说完的半句话，墨时悠很明白是什么。
早知会成为今日这样，当初我就不该生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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