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芷的追问下,凌霄缓缓地说起了他落崖后的经过。
那时,他和几个大夏士兵有茂密树枝的缓冲,侥幸没摔死。在谷底,他们本想等到天黑鞑靼士兵都离去后再出谷。可是,还没有等到天黑,他们就发现了谷底的异常。
如巴掌大的黑蚁不知从何方忽然窜出,向他们撕咬过来。他们大部分本已经受了伤,一旦被黑蚁缠上,没过多久就纷纷倒地变成了白骨。最后,只剩凌霄一人立在满是同伴尸骨的谷底。
随着黑蚁的不断攻击,他也已力竭。
这个时候,一只黑蚁趁其不备咬上了他拿武器的右手,顿时一阵撕心裂肺的麻痛感马上就从手臂上传开。而黑蚁紧咬不放,迅速地啃食着他的皮肉,眼看他手上的白骨已经浮现,凌霄当机立断斩下了右臂。一时血肉横飞,浓重的血腥味让黑蚁扑向了那断臂。
凌霄趁此机会跃出了黑蚁的包围圈,但是没走多远,把他手臂啃食干净后的黑蚁快速追赶了上来。走投无路的凌霄本以为自己马上就会成为黑蚁的美餐。
就在此时,塔娜达蜡突然出现,连续对着黑蚁射着带火的箭羽,把凌霄带离了黑蚁群。凌霄本想撑着最后一口气与塔娜达蜡一战,可是他那时的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没多久就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他就在这暗室之中。他不知道塔娜达蜡用了什么办法把他带到此,但是确实,这些日子中除了塔娜达蜡和她身旁的一个蒙面人,再无人知道他在这。
郑芷颤着手抚摸着凌霄的右肩,刚想张口问他还痛不痛,可是凌霄却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清浅的笑容从他脸上慢慢泛起,“不要难过了,如今我还能再见到你,已是上天对我莫大的眷顾。”
暗室中烛火昏暗,空间上幽闭,处处散发着一种腐朽的死气和绝望,但是此时在郑芷眼中,凌霄那比阳光还温暖几分的笑意,却驱散了她多年来的惊恐、委屈和不安。
“你......为何会在此?”凌霄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他的疑惑。
郑芷脸上的笑意淡淡隐去,她垂眸说道:“我被鞑靼人掳了过来。”
凌霄一愣,随即眼中悲哀更甚,“你来找我了?所以才会被鞑靼
人抓住?”
郑芷抬眸仰着风干泪渍后的笑脸,“凌霄,你说的对,冥冥之中我们能在鞑靼相见已是上天的眷顾。所以,我不悔。”
凌霄眼瞳猛然一缩,他扭过头去,却让郑芷看到一滴清泪从他的胡渣上掉落在了衣襟,然后快速没入黑色的布料,了无踪迹。
再回头时,凌霄眼中微微湿润,却蕴藏着无边的柔情,静静凝注着郑芷,仿佛看不够一般。
许久后,他终是叹了口气,“傻瓜,你何苦让自己深入险境。你快逃出去才好。”
郑芷摇了摇头,她看着铁笼上的锁,坚定道:“我要救你出去,要走,我们一起走。”
凌霄苦笑了一下,“不要管我,这个铁笼坚固无比,而锁的钥匙也只有塔娜达蜡才有。现在,我能再见到你已经知足。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凌霄眼中藏着痛意,却不断重复着说让郑芷好好活下去。
郑芷明白,凌霄如今自身难保,不管在他身上还是她身上发生什么,他都希望她都能好好地活着。
可是,她怎会眼睁睁看着凌霄被囚在这暗无天日之地,她怎能忍受两人咫尺天涯。
当郑芷走出暗室时已近破晓,她犹记得在她离开时凌霄不舍的眼神,但他却坚决地告诉她,不要再回来了。
郑芷从暗道的机关中出来时,原本以为寺庙大门必然落了锁,但是出乎她意料,那锁只是轻搭在门上。
果然,有人早就料到她会来,而且还特意行了她方便。
半柱香后,郑芷躲过了侍卫,回到了宫中。刚踏入屋中,就有侍女醒来,看到郑芷后是满脸的警惕,“姑娘,你这是去哪了?”
郑芷表情淡漠,慢慢躺在了床上,闭着眼随口答道:“起夜后睡不着了就走走透透气。”
郑芷背对着侍女,脑中却不断回想着这一夜的情景,思索着往后的对策。
这一日,风平浪静,没有人来找她,而她看似也懒懒地如平日一般。
到了夜里,宫里忽然沸腾起来。
“怎么回事?”郑芷看着一旁略带着兴奋的侍女问道。
“启禀姑娘,二王子三王子他们就快要班师回朝了。”
郑芷心中一沉,面无表情地问道:“赢了吗?”
两个侍女顿了顿,互相看了一眼,才说道:“是我们赢了。”
鞑靼竟然赢了?
郑芷没有作声,手却紧紧捏成了拳。
一夜辗转无眠后,郑芷顶着两个黑眼圈茫然地望着缤纷的花圃。这里的玫瑰和月季争相开放,一派繁荣景象,仿佛昭示着这个宫殿会不断的欣欣向荣。那大夏呢?现在又是如何?
“姑娘,又来看花吗?”
郑芷抬头,叶戈尔达蜡温和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
“大王子,幸会了。”郑芷微微颔首。
叶戈尔温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在一旁专注地欣赏着花圃。
“大王子......听说这次鞑靼和大夏的会战,鞑靼胜了,到时宫中可要举行庆祝活动了。”郑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望着一朵柔嫩的黄色月季慢慢说道。
叶戈尔回首,看了郑芷一眼,目光也随着那朵月季看去,“也不是大胜,只是大夏皇帝同意年年进贡,另外再割让了十座城池罢了。”
一阵风吹过,没有人再说话。郑芷呆愣在原地,而叶戈尔仿佛也没有要走的迹象。
“姑娘,你同我一般是个爱花的人。通常爱花之人,心地温良,也常常能看到人间容易被忽略的美好。你我也甚是有缘,如果你在鞑靼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许我可以尽绵薄之力。”
叶戈尔的声音还是无波的温和,但是他的话却如一颗石子丢入了郑芷的心湖,让她内心泛起了涟漪。
这段时日,郑芷每次见到这个大王子,总觉得他温和豁达的外表下,却有一种悲悯和智慧。
没有等郑芷回答,叶戈尔已经径直往前走去,他时不时地弯腰轻抚玫瑰的花瓣,立体的五官表情柔和,一派清雅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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