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芮书一直知道秦聿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不过他的耐心分情况，譬如工作上，他对自己和伙伴的要求都很严格，容错率很低，但是在磨方案和细节的时候，他又表现出超出寻常的耐心和毅力，可以反复推翻重做没有一点怨言，直至做到最好。
对不懂事的孩子，他也有超乎寻常的耐心。
蛮蛮尚在襁褓中只会哭闹时，有时候姜芮书都会感到烦躁，秦聿从来没有对女儿表现不耐，对其他小孩也同样十分宽容，遇到哭闹的陌生小孩，他也不会黑脸吓唬人。
所以她一直觉得秦聿对小孩温和又耐心，有一天跟张雅婷夸秦律师脾气好，张雅婷一脸微妙看着她，“你不知道你家秦律师的凶名？”
她说秦聿在外凶名远传，只要他一出现就没人敢跟蛮蛮抢玩具。
这怎么可能？
可张雅婷也不会胡说，于是她抱着怀疑问了秦聿是不是会凶人家小孩。
秦聿淡淡道：“我又不会骂小孩。”
她一想也是，至于打小孩这么没品的事，他更加不会做。
但没想到很快她知道不打不骂不等于不凶。
那天周末，张雅婷邀请他们一家三口到家里做客，楼下有个小型游乐场，周末正好做活动，他们可以先带孩子玩一会儿，再到家里聚餐。
他们到游乐场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小朋友在玩，最吸引人的是游泳池里的泡泡机，源源不断的泡泡涌出，尖叫和笑声也阵阵响起。
蛮蛮还太小，姜芮书和秦聿都没带她去游泳池那儿，就在旁边玩别的。
木马卡丁车这些玩了一遍，蛮蛮一直盯着滑滑梯，显然眼馋了。
可是滑滑梯的人气也很高，好不容易等到人少了，却有个小胖墩坐在滑梯上面，他也不滑下来，一副要在滑梯上睡觉的样子，其他小朋友也想玩，但又拿小胖墩没办法，只能眼巴巴站在旁边看。
姜芮书皱眉，往四周看了看，这是谁家的小孩也不管管。
谁知这时，秦聿抱着蛮蛮走到滑滑梯前，跟小胖墩说：“你下来。”
小胖墩或许是在家里霸道惯了，对他翻了个白眼，换了个姿势继续躺。
“哎呀，小胖你快下来！姜蛮蛮爸爸好凶的！”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小女孩叫道。
但小胖墩置若罔闻，仿佛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让。
秦聿把蛮蛮放下来，踏上滑梯，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中，直接把小胖墩拎了下来。
“放开我！！”小胖墩立即哭闹起来，“哇哇哇爷爷有人欺负我！”
附近一个悠闲的老爷子抬眸往这边看了眼，没挨打，便又收回了目光，装作没听到。
小女孩在旁边大声嚷嚷：“我就说她爸爸很凶的啦，你还不信，这回好了吧！你跳起来都打不着人家！”
小胖墩哭得更大声了。
秦聿面无表情抱起蛮蛮放到滑梯上，终于玩到滑梯的蛮蛮咯咯笑起来，跟小胖墩的哭声形成鲜明对比。
姜芮书：“……”
厉害了，秦律师。
滑梯事件后，姜芮书再也不担心蛮蛮出去玩会被欺负，但很快，又担心起另一件事，那就是给孩子讲故事。
他那些黑暗童话，她至今记忆犹新。
她不希望孩子的那份童真幻想被破坏，因为这是人生中最美好单纯的阶段呀。
当她提出这个质疑的时候，秦聿看着她，突然伸出双臂将人一把捞起来，按在怀里狠狠欺负了一番，这次松开。
姜芮书扒拉开凌乱的头发，躺在他腿上，仰面看着他，“你这是打算用暴力镇压质疑？”
“你的质疑毫无道理。”
“你忘记你送我的俄罗斯套娃了？”
“那不一样。”他轻描淡写说。
“我听小栩说，你以前也给他们说过黑暗童话。”
“我说的是现实。”
“现在要给蛮蛮讲故事，不是现实。”
秦聿垂眸看着她，突然伸手弄乱她刚捋好的头发。
“哎呀，你干嘛？”姜芮书捂着头，还没说什么，突然眼前一花，被他推着坐起来。
“给孩子讲故事。”
姜芮书先是一愣，随后连忙起身追上去。
蛮蛮刚洗完澡，小家伙被洗得香喷喷的，看到爸爸妈妈马上伸手要抱抱。
秦聿一把抱起女儿，一只手托起她的小屁股，让她趴在自己怀里，蛮蛮蹭蹭爸爸的肩窝，开心地咯咯笑起来。
看着父女俩亲密又自然的互动，姜芮书心头一片柔软，秦聿这个爸爸给了女儿全心信赖的底气，而他也得到了女儿最纯粹的爱。
夫妻俩带蛮蛮回卧室，一家三口同住一层，但三岁开始，蛮蛮开始独立睡觉，为了缓解她的情绪，姜芮书每天睡前会给她讲故事哄睡觉。
“妈妈，今晚讲什么故事呀？”蛮蛮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姜芮书。
姜芮书看了看秦聿，秦聿坐在床前轻声道：“今晚爸爸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蛮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哒？”
姜芮书笑了笑，“真的。”
“爸爸，爸爸，你要给我讲什么故事呀？”蛮蛮一脸期待。
“白雪公主的故事好不好？”
“嗯嗯。”蛮蛮连连点头，“爸爸快讲吧。”
秦聿拿起平板电脑，找到睡前故事，抬眸看了看蛮蛮，父女俩相视一笑，他放低了语调娓娓道来：“严冬时节，鹅毛一样的大雪在天空中到处飞舞……”
“白雪公主来到一栋小木屋前，发现一张桌子上放着七个盘子，每个盘子上都有面包和其他一些食物，在森林里走了一天的她又累又渴，看到这些食物更饿了，便顾不上这些食物是谁的，拿起面包吃起来……”
“这些食物是谁的呀？”蛮蛮突然问。
“七个小矮人的。”
“白雪公主吃七个小矮人的东西，七个小矮人知道吗？”
“当时他们不在家里。”
“他们出门了？”
“对。”
“他们怎么不把门锁好呀？”
“可能忘了。”
“七个人都忘了，记性好差哦！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秦聿笑了，“对，出门前应该关好门，蛮蛮不要跟他们学。”
“我才不跟他们学呢，我记性好着呢！”蛮蛮哼哼。
“也不要跟白雪公主学，陌生人的东西不能吃，拿别人的东西也要先问过别人才能拿。”
“我知道啦，爸爸后来呢？”
秦聿继续往下说。
“……王后装成老太太来到七个小矮人的住处，敲门喊道：‘卖杂货，好多杂货。’白雪公主见老太太不像坏人，就打开门让老太来进屋……”
“哎呀，她让陌生人进屋呀？”蛮蛮脆生生道。
“王后又装成一个老太婆，带着有毒的梳子来到七个小矮人的住处，白雪公主打开一条缝，白雪公主看到梳子很漂亮，在王后的花言巧语下接过梳子……”
“白雪公主怎么能要陌生人的东西呀？”
“王后这次装成农妇卖苹果……”
“白雪公主好笨哦！被骗了两次了还不长记性，她也太贪吃啦~”
秦聿摸摸她的小脑瓜，“蛮蛮说得对，所以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呢？”
“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不能让陌生人进屋，不能贪小便宜，不能……”蛮蛮掰着手指头数，“不然会倒霉~~”
姜芮书：“……”
厉害了，秦律师，童话故事变防骗教育。
可能是第一次听爸爸讲故事，蛮蛮很兴奋，一直讲了好几个故事才睡着。
“你给我讲童话怎么就那么黑暗？”明明讲的也可以，虽然童话故事变成了另类安全教育，但总好比黑暗童话要强，姜芮书觉得他以前是故意的吧。
秦聿看她一眼，“你又不是孩子。”
“所以你是故意的？”
他驻足。
她随之停下脚步，“嗯？”
他低眉一笑，“就是……想逗你玩。”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对她就已经不一样，还没有情愫，但已经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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