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对长孙无忌心照不宣，李治当即命人给他安排了一个座位。
杨晨看了眼小武，见她面上神情未变，甚至还有些热情，这就让他闹不懂了。
到底是小武养气功夫好，还是真的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一顿饭吃完，该玩的也都出去了。
李治单独见长孙无忌，屋子里只有他们舅甥两个人。
长孙无忌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来，扯了这么个借口，陛下肯定是要问的，当即也不隐瞒，道：“臣听手下人说，猎场出事了？”
李治心知肚明他养了多少探子，便点头道：“不错，猎场林子深处有埋着地雷，朕已经命忠勇侯带着侍卫四处探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地方遗漏的，另外，舅舅可知道朕还抓到了什么人？”
“什么人？”长孙无忌脸色不变，但接下来李治要说的话，就是他非要及时赶过来的理由。
“吏部员外郎，被忠勇侯在雷区抓了个正着，且当时他还带着人在四处鬼祟，能早忠勇侯一步抵达现场，且还带了那么多自己人，是不是很诡异？”
长孙无忌早有所准备，道：“或许就是这么凑巧吧，若是他们所为，又怎么会在爆炸之后还留在原地，等着被人抓呢。”
这话说的有道理，但是不排除那些人预判了他们的预判，所以，不足为证。
但是并不妨碍李治怀疑。
两个人互相沉默了片刻，长孙无忌便等不及了，开口道：“陛下，不如起驾回长安吧。”
“朕才刚来，怎么就能走呢？”李治笑呵呵的一口回绝，“舅舅来都来了，就在此地逗留两日，若是有什么政务，就安排手下人去办，反正也没什么大事。”
长孙无忌从李治寝宫里出来，杨晨其实一直在暗处看着，见长孙无忌走了，这才去见李治。
“陛下，长孙大人是不是为了爆炸一事来洛阳的？”
李治点头：“舅舅的消息的确很快。”
那可不吗？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发明了电话了，长孙无忌这赶过来的速度，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
未卜先知……
“师父想到什么了吗？”
“倒也没有，只是觉得长孙大人来的速度太快了，就像提前知道会出事一样。”
李治面色紧绷：“或许是来的路上听说了呢？”
那为什么要来呢？
杨晨沉默片刻：“在没有排查干净之前，陛下就不要去猎场了。让武才人和萧淑妃陪在行宫里歇息吧。”
李治忽然道：“师父，这其实是个好机会。”
“啊？什么意思？”杨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抬起头对上李治那双灼热的眼睛，他头皮有些发麻。
为毛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猎物，已经被盯上了。
“师父，借此机会彻查兵部和火器营，理由正当，而且舅舅不会阻拦，要是阻拦，就说明他心里有鬼！”
“倒是可以，陛下想让我去彻查？”不说火器营，就说兵部，长孙冲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下面的人都是他的人手，侍郎，员外郎，给事中，官员无数，且都是京官，不好惹，就算长孙冲给他几分面子，下面的人也未必听话，而且兵部现在已经接手了大半火器营的军火生产，里头线密密麻麻，想查会得罪一大票的人。
但是，李治的目的就是把这些人撸下去，换自己的人啊！
“师父，朕知道这会对你产生影响，但是现在也只有你能这么做了，换做其他人来，都会有风险。”
杨晨汗颜：“陛下，你直说我是个无业游民，光脚不怕穿鞋的就成。”
就他，光得了个爵位，其他部门什么都没有，还真不怕得罪人，一点也不怕会混不下去。
“那劳烦陛下给我一些人手，我马上就去兵部查抄一下！”其实这事几年前他就干过了，只不过当时所做的并未彻底。
跟李治说完话杨晨就出来了，看见不远处萧淑妃高高兴兴端着汤水往这边过来，杨晨当做没看见，走远了。
“娘娘，那好像是杨公爷。”萧淑妃身旁的婢女低声说话。
萧淑妃看了一眼，果然是杨晨，但她没叫住杨晨，也当做没看见，自顾自的去找李治。
谁成想在门口，竟然被拦了下来。
“你们什么意思，我去找陛下！”
“陛下有旨，休憩时刻谁也不见，淑妃娘娘待会再来吧。”
萧淑妃恼火，但想着这两人也是御前的人，不好闹得太难看，便道：“那让我将带来的汤水送进去，这总可以吧。”
“娘娘可以交给卑职。”
“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交给你！”
“在吵什么呢！”
声音从侧边传来，萧淑妃一侧头，就看见武才人站在不远处，顿时柳眉倒竖。
“姐姐是要见陛下吗？陛下在休息，待会再来吧。”
“轮不到你来跟我说话。”萧淑妃冷哼了一声，“武才人还是管管自己吧，猎场爆炸一事，你以为你做的真的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话音落下，小武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又恢复常色：“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这可不是能胡乱攀蔑的。”
“胡乱？呵呵，那你就等着瞧吧，姓武的，别以为仗着陛下几分情谊就真的能地久天长，若是陛下知道你的真面目，你看陛下还会不会宠着你！我们走。”
萧淑妃头一扭，霸气转身离开。
“才人。”身旁的巧翠轻轻唤了一声。
小武神色微微一闪，看了眼宫门，道：“淑妃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什么胡话都敢乱讲！”
“才人不必跟她置气的。”
小武点点头，看了眼巧翠，主仆二人心照不宣，随即便回去了。
路上，小武越想越觉得可能跟长孙无忌突然来洛阳有关。
这老东西之前都没来，偏巧这个时候来了，而且他分明是早就得到消息，所以才会正好这个时候赶到。
听萧淑妃的口气，长孙无忌肯定是跟她说了什么的。
要是被捅出来这件事，没抓到鱼，反而惹一身腥。
那不行，她得提早发作，至少不能让人把这件事牵扯到她身上来。
“才人，你没事吧？”巧翠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她紧张的手心冒汗。
“我没事，巧翠，你别怕，长孙无忌树大招风，想要拉他下马的人多着呢，陛下想从他手里分权，别人也想，许敬宗就是一个例子。”
巧翠道：“才人的意思是，让许大人帮忙办这件事？”
“兵部在他儿子手里多少年了，是该换个人坐坐了！”小武眸光一闪，道，“你去找许敬宗，把我的话带给他，他会知道要怎么做的。”
小武先回来自己的寝殿，不出片刻功夫，巧翠悄悄的出去了。
许敬宗正在一处同交好的官员们说话，身边小厮悄悄附耳过来，告诉他有人找他。
“谁找本官！有事待会再说！”
小厮连忙又低声说了什么，其他等着许敬宗继续作诗的官员们便见他脸色一变，站起身来：“诸位同僚，家里有些事情了，我得去处置一下。”
说完，许敬宗就跟着出来了，果然见到乔装打扮的巧翠，心下一慌，左右看了见四下无人，连忙带着巧翠去隐蔽的安全处。
“许大人，武才人有事找您。”
许敬宗当即神色一凛：“请讲！”
……
等到巧翠离开，悄无声息的从未有人知晓。
许敬宗又回了原来的地方，同场的官员们都觉得回来之后的许敬宗，似乎兴致更高昂了。
“许大人可是家里有什么好事？”
“也算不上什么好事吧，人生嘛，不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嘿嘿……”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想不明白，也就都不想了。
洛阳狩猎在两天后结束，浩浩荡荡的队伍回了长安。
长孙延借口脚上没去上学，还特意叫人带话个杨文盛，要他拿着水果篮来赔礼道歉，顺便给他讲讲学院里怎么样了，省得他回去上学之后那帮混蛋笑话他没打到野猪，还把自己脚给弄伤了。
文盛果真带着水果篮去看他，顺便又买了个甜滋滋的蛋糕，顺利进了长孙家的大门。
李治回了皇宫，便命杨晨着手调查，这次的动静全是明面上的，私下里，杨晨也让刘谦去找了狄仁杰，知道那批地雷全部出自兵部后，脸色变了一番。
“虽出自兵部，但是转手的很多，而且火器营和兵部很多生产线都是合用的，不能很好确定。”狄仁杰斟酌了一下语气，轻声问道，“公爷是不是以为，这事跟长孙大人有关系？”
“还真不好说。”杨晨摇了摇头，“他不敢对陛下怎么样，但是不耽误他想嫁祸。同样，也有人可能会想嫁祸给他。”
杨晨忽然不想管这件事了，不管是小武想嫁祸长孙无忌，或者是长孙无忌想嫁祸给小武，都是朝堂内斗，本质上来说，小武是越了雷池。
杨晨感觉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了，小武到底有什么手腕，有多大的气魄，杨晨自认没有能力去思考太多。
反正……小武就算真的上位，也不是什么太糟糕的坏事，只是这帮人看不过眼而已。
杨晨闭目凝神了一会，决定不再去管，带着人去查兵部去了。
但是查到一半，消息就过来了。
宫中，许敬宗上告长孙无忌埋雷杀人，证据便是一个被抓出来的探子，且按了一份供词手印，人证物证俱全，只要李治下令将和长孙无忌有关的一干人等全部盘查，就能查出地雷运输和掩埋过程。
最棘手的是人证供词，上面写的有条不紊，唯一让长孙无忌不认的，就是得他命令提前埋雷一事，里头甚至还指证长孙冲配合长孙无忌在朝堂上，提议陛下前往洛阳猎场一事。
这让杨晨脊背发凉。
当初是因为小武，他才说会让李治去狩猎，后来又坑长孙冲去朝上提出此事，接着一行人就去洛阳了，可到了这会，这竟然成了一个顺利进行的阴谋。
这算计的是不是，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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