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顶着寒风走过去,这里风又大又冷,整个厂区像是冰窖。我穿着大棉袄身上还哆嗦。
来到李大民近前,我一肚子怨气,问他到底搞什么鬼。
“一会儿让你看场大戏,但记住,不要说话。”李大民很严肃,忽然莞尔一笑。
他把车间门推开,一股冷风吹出来,我跟在他的后面走了进去。这是个小车间,不大,没有点灯,四下黑森森的,十分空旷。
李大民打开墙上的开关,随着“砰砰砰”数响车间所有的灯霎那都亮了起来,犹如白昼。我看到中央位置绑着一个人,这人全身赤裸,眼睛上戴着黑色眼罩,用绳子捆在一把椅子上。车间巨冷,来回都是穿堂风,我穿着棉袄都被吹透了,这个人还什么都没穿。
李大民朝我做了噤声的手势,我们向绑着的这个人走过去。
那人冻得不轻,全身缩成一团,听到有脚步声,破口大骂:“谁?你们到底是谁?现在什么年头了还敢绑架,我出去弄死你们!”
李大民笑笑做了个手势,右手比划成枪的姿势指指自己脑子,他的意思我马上明白了,是说绑着的这个人不聪明,脑子有问题。也是,你都被绑架了,应该说点软乎话,有什么事安全出去了再说。寄人篱下嘴还这么硬,真要遇到绑匪,冲刚才这番话也得撕票。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这年头谁经历过绑架,担惊受怕被冷风这么吹,脑子没短路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们来到这个人面前,我仔细一看大惊失色,刚才听声音没听出来,走近了才看明白。李大民绑来的这个人居然是孔令!小鲜肉孔少。
我张大了嘴,差点脱口而出,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发出声。李大民简直太胆大妄为了,他居然把孔令给绑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孔令至今不知道绑他的是谁,李大民是怎么做到的?这手段够可以的啊。
李大民做手势指指墙角,我看到那里放着好几个蓝色大水桶,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冷水。我没明白什么意思,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自己走到墙角,单手提起一个大桶,晃晃悠悠走过来。
他双臂一角力,把水桶提起来,大头朝下,对着孔令的脑袋整个一桶水全部倒了上去。
我想要阻止来不及,大水像瀑布一样把孔令浇傻了,整个人哆哆嗦嗦像是落汤鸡。这里本来就冷,少说零下十度,这一大桶冰水下来,不死也得扒层皮。
孔令缩成一团,身体剧烈打着摆子,嘴唇都紫了,“你,你们,你们到底……”
李大民把空桶扔在一边,发出巨大的声响,空桶在地上滚动,空旷的车间里传来阵阵回声,整个气氛阴冷而肃杀。我到有点佩服孔令,如果我们换个位置,我是被绑的那个,现在估计已经不省人事了。
李大民又提着第二个大桶过来,二话不说,对着孔令又是一浇。孔令终于不再嘴硬,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你们到底干,干嘛。我,我有钱,我给你们钱!”
李大民从兜里掏出类似小麦克风一样的东西,抵在嘴边,一说话变音了,变成萌萌的萝莉音:“孔大少。”
孔令哆哆嗦嗦:“你,你是谁?是不是百合?你是星光灿烂夜总会的百合,对不对?”
李大民笑了,用萝莉音继续说:“孔少看你挺精明的,其实你特傻。你如果猜到我是谁,我还能让你活着出去吗?”
孔令那点傲气随着两大桶冰水下去,早变成尿了,整个人哆嗦成一团,苦苦哀求:“这,这位大姐,姐姐,你要什么,就说。多少钱我都给你,你,你放了我,我吧。”
“有个人从我这里借了校园贷,”李大民说:“用你名字做的担保。”
“草,谁啊?”孔令还有力气破口大骂:“谁,谁他,缺德!”
“我是负责追债的,孔大少实在不好意思,你是唯一的线索,你如果不开尊口,只能针对你了。”李大民说。
“别,别,大姐,你好歹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啊?”孔令急眼了:“我他妈整死他!”
“一个姓黄的小姑娘。”李大民说。
孔令马上反应过来:“她啊,她叫黄薇,是外国语学院的学生。上次我去哥们那玩儿,她就在里面,那就是个骚货,一钓就上钩,直接领回家就上了。我哪知道这女的这么多心机,大姐,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李大民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我靠在墙上,默不作声抽着烟。
“怎么能找到她?”李大民问。
孔令赶紧说:“我,我,她,她是外国语学院大四的学生,黄薇,现在找,找工作,想跟我交易,让我帮她找,找工作。你们去学校就能找到她,不,不,我,我帮你们找。”
“三天,三天之内,”李大民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三天后正午,你把她送到咱们江北市区的太平山山顶。那里有一座凉亭。只要送到了,你就没事了。”
“送,送,我一定送。”孔令苦苦哀求,哪有往常那趾高气扬的劲儿。
“如果三天后我见不到人,”李大民说:“我能绑你第一次,就能绑你第二次,到时候就不是冷水了。”他笑笑:“我会割下你身上的一样东西,让你以后再也碰不了女人。”
孔令一听这话当场就尿了,椅子上都是水,两条腿夹得紧紧的。
李大民用刀把绳子割断,孔令没有立即跑,而是萎靡在地上,爬都爬不动。李大民把他双手倒捆在身后,但没有限制行动自由,告诉他数一千个数再往外跑。
李大民冲我招了手,我们两个从车间出去,把门虚掩上。
我跟着他来到偏僻地方,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家用车。上了车往市里开,整个过程里我没有说一句话。
到市区的时候我喊停,李大民把车停在路边。
“你就让我看这个大戏?”我问。
“对。”李大民摇下车窗,外面的冷风吹进来:“你不是最讨厌孔令吗,今天让你过过瘾,看这么个趾高气扬的人像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
“我没感觉有什么报仇的快乐,”我说:“就是觉得恶心和腻歪。”
“那你应该习惯习惯了,”李大民看着车窗外的黑暗马路说:“你要习惯去控制别人。”
“你去找弓弦吧,但我有两个要求。”我说。
李大民没说话,抱着肩膀。
“第一,整个过程里你不要伤害任何一个人。”我说。
“怎么界定伤害,不杀就行了呗?类似今天浇冷水呢?”李大民问。
我一时无语,“总而言之,不要过分。第二个是,你拿到弓弦之后,希望能交给我。”
“为什么?”李大民看我。
“这弓弦是从我手里丢失的。”我说话绵软无力。
“我付出了辛苦和精力,去找这根弓弦,你什么也没付出,最后轻飘飘一句话,我就得把弓弦交给你?”李大民说:“我这个人最讲理,你说这里的理是什么,说出一二三,把我说服就可以。”
“这弓弦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我耐着性子解释:“它有自己的主人。”
“那你把这个主人告诉我,取得弓弦后我自会还他。”李大民道。
“你给我就行!”我突然焦躁,嗓门提了一个声调。
李大民还在重复这个问题,“为什么?”
我捏紧双手,真的想揍他,眼睛都在冒火。
李大民道:“这样吧,你拿回想要的,就要付出该付出的。你跟我一起去找黄薇,追回弓弦,你拿走我绝不过问。”
我愣了:“不,不行,这几天我还有事。”
李大民摊开手,无辜的小眼神看我。那意思是,你什么都不付出,还要拿回东西,凭什么呢?
我看看表已经过下半夜了,明天一大早解铃还等着我,一起去救我妈,现在李大民又出了这么个难题。我真是百爪挠心,胸口里像是有一百只小猫拿着爪子猛挠。
“这样吧,”我说:“弓弦你取回来之后,带给我看看,这总行吧,到时候我们再商量一个对策出来。”
李大民深深看了我一眼,叹口气:“老林,也就是你吧,我还跟你商量。”他拍拍我的肩膀:“我很珍惜咱们的友谊,以前共同度过的艰苦岁月,但是,你不要总是挑战我的底线……”他的话点到为止,多余话没有说。
我从车上下来,他开走了车。寂静的马路只有我一个人,看着车子远去的背影,寒风中无比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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