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铃的表情很奇怪,就这么看着我。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个表情?”我疑惑地问。
他没说什么,用手在橱窗的玻璃上验算起二进制。时间不长,他轻轻说道,“是111011110。”
我心急如焚,问他代表的是什么卦。
“111是乾卦,011是兑卦,110是震卦。”解铃急速向走廊尽头的房子跑去,我赶紧跟在后面。
一共三条走廊,我们先到第一条走廊,他转动八卦图,转到了乾卦。又带着我到第二条走廊的房门,把八卦图转到兑卦。最后我们来到第三个房门前,解铃说,如果猜想正确,这次转到震卦,门就应该能打开了。
我紧张到呼吸困难,心跳特别快。解铃做个手势,示意我来转这个八卦图。
我蹲在地上,手心全是汗,慢慢转动,把震卦的卦象转到上面。转好后我们互相看了看,解铃用手推推门,他的脸色瞬间凝重,然后摇了摇头。
我差点坐在地上,颤抖手去推门,门纹丝未动,又使劲推了一下,门还是没有动。我瞬间崩溃,眼泪出来了,狠狠一脚踹在门上,“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断狂踢大门发泄着,全身心都在发泄,这么多日子以来的辛苦、委屈,不断获得的希望……这一刻全部崩塌了。
解铃倒是很冷静,在旁边没有劝我,抱着肩膀思考。
我一股无名火冒出来,冷冷说:“跟你没关系是吧?”
解铃道:“我倒觉得你把自己情绪发泄出来是好事,要不然积压太多了。”
他一句话让我颓然无力。我靠着门,身体直往下出溜。
解铃道:“你也不要急,我觉得咱们的思路是对的,肯定有什么是没想到的。”
他忽然拍了下脑门:“一共三扇门,这只是其中一间,还有另外两个房门,我们分头去检查。”
我内心又燃起一团小小的火苗。我们两个跑出来,分别冲向另外两条走廊,我心跳加速,到了其中一个房门前,心里默默祈祷,用手这么一推,门没有推动。
我瞬间跌落深渊,心想完了,彻底完了。就在这时,听到解铃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林聪,快来!这扇门开了!”
这大喜大悲、大悲又大喜让我差点崩溃,两条腿都是软的。我扶着墙穿过楼道,进入解铃所在的走廊。远远看见他站在房门前,门已经开了,里面是黑森森的没有光。
我一步步走过去,颤抖着说:“开,开了?”
解铃拍拍我的肩膀,轻声说冷静。
他第一个走了进去,我赶紧跟在后面。进到里面是客厅,有沙发、对面是电视机、大衣柜、老式的茶几……我眼泪出来了,这就是我最熟悉的家,这里还洋溢着当时的味道和感觉。
我坐在沙发上,摸着上面铺着的毛垫子,靠在沙发背,那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几乎淹没了我。
解铃道:“你先别顾着享受,赶紧找找阿姨的线索。”
我擦擦眼睛站起来,跟着他在几个屋子转了转。房子不算大,不过两室一厅,其他的房间正常开着,就是爸爸妈妈的卧室还紧紧关着门。
解铃和我对视一眼,他上去一推门,门很沉,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之后,我几乎是被解铃扶着进去的,因为太过激动。记忆里这是第一次走进爸爸妈妈的房间。
进到里面,没有灯,非常黑,隐隐能看到一些家具的轮廓。我的目光落在中间的地方,有一个高大灯台,灯台没有打开,旁边放着一面老式铜镜。
铜镜不是空的,里面还有影像。
我和解铃走过去看,镜子里影像是一条黑色的大狗,绳子拴在院子里,正汪汪的叫,目光瞅着镜子外,像是能看到我们。
镜子里的黑狗是动的,还能听到它的声音,这条狗太凶了,眼珠子发红,跟得了疯狗病似的。
“这是什么意思?”我疑惑。
解铃从兜里掏出火柴,轻轻划动,点燃一团火苗,凑上去细看。在铜镜下面的桌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的卡带录音机。
他看了看我,然后按动播放键,里面是“沙沙”响,随即出现了一个声音,我大叫:“是我妈!”
里面真的是妈妈声音,“小聪,妈妈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到这里,如果你来了那很好,说明妈妈的宝宝长大了,妈妈非常欣慰……妈妈在这里告诉你一件事,以前我和你爸爸犯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错误,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惩罚和报应!这些都是因果。妈妈不想影响你,你有权力放下这里的一切,转身回去。”
“妈!”我哭得泣不成声:“我不会回去的,我一定要救你!”
“儿子,妈妈被惩罚,无法出去弥补自己的过错。如果你能帮妈妈完成这个心愿,妈妈就会出来。”
我哭着抽泣,“我愿意,我愿意……你告诉我啊。”
“小聪,妈妈以前曾经放过三个恶鬼出世,它们的影像分别在三个房间里。你要把它们都抓回来,妈妈就能赎罪了。”
解铃微微皱眉,再次看向铜镜,里面那条狗特别凶。
“第一个恶鬼是狗妖。”妈妈的声音说:“它在江下镇,这是最后出现的线索。小聪,三个恶鬼非常危险,妈妈不是在强迫你做,你做出任何决定妈妈都支持你。”
卡带播放结束。
我发愣。我一直以为妈妈和爸爸遭难,是因为凤凰山的勘探工作,当时出了意外状况才导致这样结果。现在听妈妈说,她之所以落难中阴之境,是因为以前做过错事,有了因果。现在要把她救出来,就必须补偿她的过错。
“既然如此,咱们出去从长计议吧。”解铃说。
我恋恋不舍从屋里出来,把门虚掩上,我们两个出了楼到了外面,又出定从中阴之境出去,回到现实里。
我睁开眼,自己依然坐在道观,解铃也睁开眼睛。
我从地上爬起来,林鸦赶紧过来扶我:“怎么样,找到阿姨了吗?”
我叹口气,一时不知从哪说起。
解铃的目光落在齐震三和轻月身上,他们两个人竟然还没有出定,依然形若雕塑一动不动。
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由我讲述,把刚才的经历说了一下。
王藤善道:“这么说,必须抓来那三个恶鬼才能把阿姨救出来。第一个是江下镇的狗妖。”
我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蹦到江下镇,可现在齐震三和轻月还在入定状态,一时也不好意思告辞,急的像热锅上蚂蚁。
王藤善道:“你别着急,我们肯定会帮你的。毕竟协议在前,你帮我们抓住人偶师,我们就帮你找回妈妈。这事不管多棘手,我们也不会束手不管。”
他这句话算是给我吃个定心丸,我细想想,反正已经拖了这么久,不差这最后一哆嗦。等他们两人出定再说吧。
这一等就没个完,齐震三和轻月保持入定的状态整整过去一夜。我一晚上没睡,脑子里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念头,闹心得不行。
解铃让林鸦先去休息,他、王藤善和小辉三人一边唠嗑,一边盯着入定的那两个人。
我在地上走来走去,心事重重。
王藤善道:“我说林聪,你能不能消停会,让你转的我头都晕了。”
我苦笑:“我坐不住啊,闹心。”
小辉招呼我过来,递过一根烟,“兄弟坐会儿,你转来转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对不对。”
我们四人团团围坐,王藤善说:“林聪,我不是在劝你宽心,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其实都经历过人生的重大变故和挫折。我掰掰手指头跟你说说,解铃是天生的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对吧?”
解铃点点头。
王藤善又道:“我其实出身在世家,具体做什么的不方便说,不过可以告诉你,我上大学的时候爸爸妈妈就过世了。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还好,至少还有救回父母的可能,我现在连他们的样子都有些忘记了。”他苦笑。
他擦擦眼,又指小辉。小辉道:“我自己说吧,我是三太子哪吒的乩童,从小也是苦孩子,穷山根出来的。后来跟着师父进山修道,远离家庭,论我和爸妈的感情,其实和路人差不多。我最亲的其实是师父,他老人家还过世了。”
王藤善道:“欲成大事者,必然会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遭受上天的考验。”
我摇摇头,沉闷地说:“我宁可成不了大事,也要温暖安宁的家。”
王藤善还要再说什么,忽然有人长长叹了口气。我们顺着声音回头去看,轻月睁开了眼睛,他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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