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通问我为什么会出现村子的幻境。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圆通道:“这个村落幻境是一处中阴之境。”
我嘴张大,半天没回过神。
圆通看我:“你知道什么是中阴之境吧?老黄没说过?”
我赶紧点头:“知道。人死后不会直接进入阴曹地府,而是在中阴之境停留,接受七道关卡考验。”
“对,一点不错。”圆通道,“这里就是。”
“我不太明白了,”我说:“中阴之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们要走阴了吗?”
圆通道:“我们步入村落就是走阴。你知道眼前的中阴之境是谁的吗?”
我惊惧不已,尝试着说:“难道是何庆友的?”
圆通点点头:“前面发生的事情你不太清楚,我把何庆友打晕了,带他到了那阴物的附近。何庆友目前处于假死状态,我利用阴物蜃景把他的中阴之境呈现出现。你听明白了吗?”
我听得晕晕乎乎,似明白不明白。
“这种神通手段名为移物化景。”圆通道:“就是把走阴才能看到的中阴之景,利用阴物的神通让它呈现,现在就在你我的眼前。”
我咽了下口水:“这也太牛啤了吧。只要具有阴物的蜃景能力,就可以把任何人的中阴之境呈现出来给别人看?”
“是的。理论上是可以。”圆通点头。
“难道阴间也能呈现出来?那就牛了,可以利用这一点做好多事。”我眨眨眼问。
圆通的脸色变了,看着我:“林施主,有此一念便是入魔的开端,收住吧!”
没来由的被他抢白一顿,我有些讪讪,心想这和尚真是的,不过就是说说,他那个脸拉得比长白山还长。
圆通不再做过多的解释,大步流星向前走,我跟在后面。一前一后到了村口。圆通抬脚迈步跨入了村落,这一进去,就看到他的身形波动,如同进入一层看不见的水障之中。
我深吸口气,来到跟前一踏步也迈了进去。进去的时候,能感觉到一层无法言说的障碍,里面的空气都不一样了。
村外空气很潮湿,皮肤是黏黏的,而进到这里,能感觉到瞬间的干燥,似乎到了另外一个不同的环境。
有一种时空颠倒隔离之感。
虽然不太明白,下意识也觉得村里村外确实是两个世界。
圆通在前面走,我在跟随,村路旁边有户人家的家门突然开了,里面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老太太,不知多大岁数,头发花白,拿着一个小马扎,放在家门口晒太阳。屋里又嬉笑打闹跑出两三个半大的孩子,老太太没有牙了,含糊说着什么。
像是约定好了一般,村路上所有的门户全部打开,很多居家过日子的农民都走了出来,大家互相打招呼说笑。烟囱冒出白色的炊烟,空气中飘荡着饭香。
我和圆通走在村子石板路的中间,很多人从我们身边掠过,却没有人注意到,就像是我们不存在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惊讶地问。
圆通道:“此乃幻境泡影,是何庆友中阴之境生发而出,都是假的!不闻不看不起心动念。我们目的是找到他,窥见他当年之秘,其他的不要理会。”
我喉头咯咯响,愈发肯定当时进入陈建的中阴之境,遇到的王圆通就是眼前这和尚。圆通绝对有大神通,而且和中阴之境有关系,他掌握了很多我闻所未闻的法术。
我们顺着村路一直往深处走,应该是到饭点了,很多人敞门敞窗在吃饭,孩子们在追鸡撵狗地玩。不过呢,村子的喧嚣和热闹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走了不知多远,天空愈发黯淡,飘浮厚厚的云层,染成了尿色,整个村子像是蒙上了一层老照片的蒙太奇效果。
圆通停下来,眼睛直直看向前方,我来到他的身边也看过去。正前方是一户农家院,院子和其他人家比相当冷清,没有孩子也没有鸡飞狗跳,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正是何庆友。
何庆友穿过院子,走到内室门前,推门而进。
圆通走了过去,我跟在后面,一起进了院子。
来到那户内室的窗前,我们趴在玻璃上看,我有点汗毛倒竖,因为屋里的场景有些诡异的气氛。
靠墙垒着一张土炕,炕上躺着一个老人,盖着薄薄的被子,像是病入膏肓,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床旁边是个矮矮的床头柜,柜子上供奉着菩萨像,摆着香炉,里面都是香灰,两边的红烛烧到半截,柜面上洒落着干干的红色蜡油,星星点点几乎遍布。在菩萨像的前面,有一个小碟子,里面放着黑森森的玩意,大概成人小指的长短,呈爪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一看此物,全身汗毛顿时竖起。这东西好像见过。
我想了起来,我曾经到古董店铺卖过一样东西,那是从中阴之境带出来的龙鳞,卖了十二万。看起来和眼前的玩意特别像。
何庆友走到老人面前,搬了椅子坐在旁边,“爷爷。”
老头缓缓睁开眼睛,似乎用尽全力,歪头看着何庆友。
“庆友啊……柜子上的龙骨……拿来……”老头含含糊糊地说。
何庆友没有照做,而是翘着二郎腿:“爷爷,你还没把秘密说出来呢,我怎么可能给你。”
老头用平生最后的力气凝视着何庆友,好半天说:“你……真是爷爷的……好孙子,好吧,我告诉你。”
何庆友做个手势。
老头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说完之后我和圆通互相看看,脸色都阴晴不定。
老头咳嗽着说,只要以龙骨或龙鳞供奉菩萨,再配以绝密的咒语许愿,可以保荣华富贵保长生。不过,供奉的龙物有年限的,到了日子就会失效,一切会剧烈反噬。
“咒语是什么?”何庆友问。
老头呼吸急促,眼瞅着要不行了。何庆友一看不好,从柜上把黑森森的玩意拿下来,怼在老头的鼻子上,老头猛地一吸,整个人瞬间就焕发了精神,长长叹了口气,舒服的,脸色红润起来。
何庆友拿开那玩意。老头有了精神,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极为诡异的微笑。
“爷爷你说吧。”何庆友催促。
老头眯缝着眼睛,似乎非常享受生命带来的最后乐趣,他陷入回忆里,说话也不磕巴了。“那时候我还小,在营口看到了坠龙。那时日本人还在,他们听说这个事,把整个村子都包围了,甚至路口都设了岗哨。只等龙一死,马上装包漂洋过海带回日本去。就在那天晚上,村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怪人。”
老头说,村子已经戒严,而且实行宵禁,外面都是炮楼岗哨,日本人的大皮鞋半了夜还在“咔咔咔”的巡逻响动,全村人吓得夜不能寐,甚至许多村民都盼着龙赶紧挂了得了,让日本人带走吧,村里好过消停日子。
就在那天晚上,村里来了个人,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谁也不知道。
那时,晚饭前,村里的孩子都集中在祠堂接受日本人教育,祠堂被临时改造成了课堂。日本老师上完课,孩子们没急着回家,都在后院玩。日本人也没怎么看管,孩子毕竟是孩子。
那个人是怎么出现的,孩子们谁也不知道。此人避开了日本人的眼线,进入后院,然后把这些孩子集中一起。
那人说话很有蛊惑性,具体怎么说的,年头太久老头也记不清了。就知道此人是个高人,他蛊惑这些孩子穿越日本人的岗哨,进入那条坠龙之地,盗来龙骨和龙鳞,不管谁能拿出来,他都会给一块银元,并教给这些孩子以后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办法。
这十几个孩子有的听了,有的没听。那时候,何庆友的爷爷算是孩子王,他觉得这事挺刺激,凑齐了八个胆子最大的孩子,大家一起去冒险。
中间的过程非常刺激,老头没有细说,这些山里孩子都知道一条山中的秘密小路,日本人再精明,也不可能在这些事情上比得过当地土著。
他们这些孩子在夜深风高的时候,真就到了那条龙坠落的地方。
老头真是老了,就算现在临时的回光返照,说话也不清楚,还流口水。他说道,当时孩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成功地带回了龙骨。
何庆友拿起那黑森森的东西,“就是这个?”
老头浑浊的眼睛看了看,点点头,喟然长叹:“跟我已经五十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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