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壮设下陷阱,张开了血盆大口。
而刘信达也知情识趣地将荀琦派了出来,让荀琦一头扎进了这个为他准备良久的陷阱。
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这也是一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典范示例。
刘信达借石壮的刀,将荀琦从自己的队伍之中清理了出去,好使得他的逃跑行为,不会再受到任何的置疑和阻碍。
而石壮也借此机会,再一次重创了岭南向氏的嫡系兵力。
可怜荀琦陷入到了北唐军队的重重包围之中,一直战斗到死,也没有明白他只是一个牺牲品而已,最终倒下的时候,他还以为刘信达没有及时来援,肯定是被石壮绊住了手脚。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与罗弘信血战的时候,从仙人岭的东坡,刘信达已经带着他的主力部队踏上了撤退的道路。
傅晓田顺利地通过了北唐军队的包围圈,证实了刘信达所说的,石壮会放他们一条生路的猜测。
小心翼翼地下了仙人岭,刘信达立即命令部队加速撤离。
石壮策马立于仙人岭的最高处,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刘信达的部队,若有所思。
“阿爹,如果我们此刻派出一支部队去尾随打击他,保管能将此人也击溃!”
石壮回过头来,伸手摸了摸石平的脑袋:“儿子,杀死敌人有时候并不见得能将利益最大化,像刘信达这种人,留着他,便能为我们创造更大的价值。一名只知道击败眼前敌人的将军,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一个在战场之上厮杀的将军,而一个帅臣,则要有更远大的战略目标,走一步看三步是对普通将领的要求,而要成为帅臣,那就要走一步,看十步。”
石平点了点头。
“这些东西,你现在恐怕还不太懂,不过你只要记着就好了,随着你年龄的增长,你会慢慢地体会到这一点的。这个刘信达,便是一个活生生的教材。”石壮微笑道。“战争从来都不是目的,而只是手段。有时候,如果其它的手段能达到战争同样的目的的时候,那么,便没有必要通过战争来实现这个目标。因为战争,终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伤害的,不仅仅是己方的士兵,还会涉及到很多其它的东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便不必通过战争来解决问题。”
石平道:“所以现在明明我们大唐有了击败南方联盟的实力,李相也不准备全体动员,大举与南方发动全面战争,而是想要通过一些其它的手段来实现一统天下的目标是吗?”
石壮大笑起来:“李相就是这么想的。不过呢,仗肯定还是要打的,但那时肯定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一场或者几场战事,便可以解决问题,这样,能将对这片土地的伤害,减到最小。”
“应当是这样的。”石平道:“我已经读完了李相的国家论,民族论两本书,用李相的话来说,南方的人,也是我们的同族,同胞,都是大唐的子民,大家本来是一家人嘛,是兄弟相争,所以,可以通过其它的一些手段,来慢慢地解决其中的问题。”
“不错不错,你能领会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李相的国家论,民族论,可不仅仅局限于此!”石壮点头道。
“刘信达可以放过,因为他有可能为我们创造其它的价值,但向真就绝不能放过了,因为他只会给我们带来伤害,是吧?”石平又问道。
“自然。”石壮道:“我们与向氏之间,是根本性的利益冲突,双方没有缓和的余地,是典型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与他们,除了战争,没有别的办法。走吧,儿子,咱们去广水,去终结这场战役,打完了这场仗,你老子我也该歇息一段时间了!”
“等打完了这一仗,小娘也会给我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了,父亲这么着急结束这场战事,是想回去看着弟弟或者妹妹出世吗?”石平问道。
石壮大笑起来:“好小子,真是长大了,敢跟你老子开玩笑了。”
“我当然长大了。”石平挥了挥手里的马槊,“可是你始终不允许我上阵领兵作战。便连梁晗叔叔都说我的武艺是上上之选了呢,他想赢我也不容易呢!”
“胡说八道!”石壮笑道:“你梁叔叔真想收拾你,不过是三招两式,平素他是逗你玩呢!再者,李相可是已经规定了十六岁方才成年,才能允许参军,务工等。”
“我过年就满十六了!”石平恼道。
“那现在也还没有满十六。”石壮道:“我可不想违反律法让军法官来找我的麻烦。本来你在军中跟我学习参赞军务,军法官就已经很不满了,据我所知,他已经告了我好几状了。”
“那家伙好讨厌,老是找您的麻烦,每次看到我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亏得阿爹您也忍得了他,还对他那样的好。”石平不满地道。
“这是大人的世界,你还不懂!”石壮道:“那是一个好人,一个有能力的人,一个可以让我托附生死的人,在我作战的时候,可以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的人,所以,你,对他也要尊敬,知道吗?”
看着石壮认真的模样,石平实在有些不懂,但又不愿意承认,要是承认了,岂不是正如老子所说的那样,自己还没有长大吗?
他低下了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裤档,在心里默默地道:“爹,你儿子已经长大了呢!”
刘信达一路狂奔数十里,到天黑的时候,终于与先行的傅晓田汇合。看到刘信达带着主力部队安然抵达,傅晓田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大将军,我们这就算逃出来了?”傅晓田问道。
“还不见得!”刘信达道:“今天休息一晚,明天我们一定要赶到红安。三天之内,我们要抵达罗城。晓田,我们现在所有的时间,都是向真为我们争取出来的,一旦我们走得慢了,向真被他们歼灭了,那他们指不定回过头来便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北唐多骑兵,到时候我们就麻烦了。”
傅晓田有些忧心忡忡地道:“大将军,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的猜测,万一向真根本就没有被抄后路,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应当不会出我所料!”刘信达摇头道:“不出意外,这两天,便应当有消息传过来了,到时候便可见分晓。万一出现了你所说的那种情况,那咱们就直接回鄂州去,只要控制住鄂州,向真又能拿我怎么样?不过在我看来,向真这一次算是完蛋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
“但愿如此!”傅晓田道。“可是大将军,我们既然要加快速度,还带着这些民夫青壮干什么,他们除了消耗粮食之外,还走得慢,大大影响我们行军的速度。”
“你可真是糊涂!”刘信达瞥了他一眼,“我们这一回是去哪里?去江西。去钱文中的地盘之上讨饭吃,这口饭有哪么好吃吗?说不得还是要看看谁的手腕子更硬的。这万余民夫,现在是负担,等到了江西,这就是我们的基本盘啊。到时候,我们抢得一块地盘,然后将这些土地分给这些人,那些本地人必然是不服气的,惹不起我们,自然就只会去惹这些人,而这些人为了保住得到的东西,就只会依靠我们。他们,是我们的基本盘。”
“抢一块地盘?”傅晓田惊道:“广州朝廷不给我们拨军饷了吗?”
刘信达回头瞅了一眼广水方向,幽幽地道:“经过了这件事,你觉得我们与向氏的关系,还能回到从前吗?”
傅晓田一阵默然,说到底,这一次可是他们将向真卖了一个干干净净,只怕到现在,向真还以为他们在仙人岭与石壮血战呢!
第二天,急急行军中的刘信达终于得到了确切的信息,北唐李泌与李浩两人奔袭鄂阵,一天之内,便攻下了鄂城,全歼了王又部与腾建所部,王又与腾建两人仅以身免。
刘信达与傅晓田二人释然之余,却又震惊不已,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鄂城居然是在一天之内便被李泌和李浩二人攻下了。
既然局势已经发展到了这一地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猜了。按时间预估的话,接下来的两三天之中,向真便会被石壮所部与李泌所部包围在广水一带。
北唐军队两支齐装满员的卫军对付向真所部,那么向真的下场已经是可以预见得了。
二人在红安稍稍休整之后,再不犹豫,一路向着江西方向狂奔。
李泌是在行军途中,收到石平派出来的信使送来的关于刘信达所部的消息的,虽然有些惊愕,但却并不以为石壮之举有什么问题。
与石壮一样,李泌的眼光,也不是一般的将领所能比拟的,她的丈夫虽然是一个死脑筋,但她的公公,可是正牌子的大唐进士,如今的大唐吏部首脑。
三天之后,李泌所部与石壮所部,完成了对向真的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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