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满看到陆洪峰现在这一副虚弱的状态,忍不住有一些哽咽,她的喉咙开始发痛,但是她仍然要坚持下去,不能够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崩溃堤线。
她凭借着默不作声的深呼吸来进行气息的调节,没错,她不能够崩溃,一定要坚持下去,否则这件事情会成为她职业生涯中的败笔,变成一抹污点,让她今后再也无法正视自己。正是因为对陆洪峰老人的特殊感情,张小满才会在此时如此的难受,但是她时刻的警惕自己,曾经付出的所有,都是为了这一刻做的铺垫,她不能在最后时刻掉链子。
身边还有丛博,还有陆涛,还有朱珊珊学姐以及丛子珊,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她,将希望寄托于她的身上。
张小满弓起身子,细嫩的手轻柔的抚摸着陆洪峰老人的脸颊:“陆伯伯,你现在感觉还好吗?如果感觉还可以的话就眨眨眼睛。”
陆洪峰老人就着张小满所说的那样眨了眨眼睛,张小满甚至能够看见他眼眸中的泪光。
是啊,即使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在真正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仍然会紧张,仍然会不安的吧……
张小满轻轻的甩了甩手,用手势示意旺财再贴近陆洪峰老人一些,旺财十分的听话,伸出像布一样柔软的舌头,舔舐着陆洪峰老人干涸粗糙脸颊。
这无疑对于陆洪峰老人说是莫大的安慰。
陆涛站在一旁,就这样默不作声的凝视着陆洪峰,他现在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不过他一定要坚强,不能够流下眼泪,否则老爷子会走得不安稳的。
“爷爷,你感觉还好就好,我就放心了。黄泉路上你慢点走,以后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所望,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孙子,好好的孝敬您,早点让您抱上曾孙好不好?我一直都没跟您说过这一句矫情话,但是我真的爱您。”
虽然陆涛现在说话声线都有一些颤抖,但他还是坚持说完了,话落,陆洪峰老人又眨了眨眼睛,气息变得越来越薄弱。
大家甚至都无法看见他肺腔的起伏,纷纷有些揪心。
“是啊,陆伯伯,您不要害怕,这里都有我们陪着你呢。不论怎么样,你永远是我们心中最伟大的中国军人,旺财也会携带着您的精神,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陆涛会继续携带着您的梦想,延续您的血脉。而我会继续携带着您的故事,讲给每个人听。”
“放心吧,你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此刻,众人能够清晰的看到陆洪峰老人眼眸微颤,最后缓缓地闭合,只留下一条永远也不会再张开的缝隙。
陆涛:“老爷子,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四四方方的病房,变得越来越静谧……
陆洪峰老人就这样去了,走得安详,走得静谧,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痛苦,也没有任何的遗憾。
张小满知道陆洪峰老人在离世的那一刻,绝对不是痛苦的,因为在乎他的人都围绕在他身边,他宠爱的狗也陪伴着他,他走的安详,又极其富有尊严。
他是中国的军人,是奉献者,同样的,他也是他们的长辈,是慈爱者。
空荡荡的病房中一下子变得更加寂静了,这真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只留下兀长又刺耳的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
那心跳频率所呈现的一条直线,深深的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中。
陆涛安静了许久,长时间的紧张状态让他的嘴唇变得极其干涸,他用嘶哑的声音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走了……”
张小满轻轻地点了点头。
朱珊珊大气不敢出一声,向前走了一步,将手落在陆涛结实的臂膀上以表示安慰。她知道这个男人看似坚强,但其实内心脆弱的很,如果这里没有人的话,陆涛一定会放声大哭吧?
丛博同样是不说话,他紧紧的搂着丛子珊,心里也是同样的难过,从前他只是亲眼目睹过宠物的离世,而并非见过真人的离世,真的是着实令人震撼,也令人感到压抑。
他忍不住垂眸望了一眼躲在自己怀中的母亲,心里不由又生出一层担心。
丛子珊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好,她面颊苍白,头顶冒着虚汗,四肢无力。在亲眼目睹陆洪峰老人过世的过程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心中异常的沉重,在感叹临终关怀的伟大的同时,也为自己捏一把汗。
到时候她是不是也能走得如此安详呢?
这是一个未知的问题,谁也不知道,谁也无法担保。但是丛子珊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内心,她有一些慌张,扪心自问,她真的能够做到坦然的面对死亡吗?
丛子珊就这样虚弱的倚靠在丛博的肩头,一句话也不说,没有任何的作为。
到最后还是张小满打破了整个气氛的宁静,她环顾四周,觉得气氛实在是压抑得很,便开口说道:“我去外面叫其他的医生过来,咱们着手为陆伯伯准备葬礼吧。”
陆涛点了点头:“让我去叫吧。”说完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外,步伐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犹豫,但是谁都不知道,此刻他连头皮都是紧绷着的。
朱珊珊眉眼深愁的望着陆涛的背影,心里是十分的担心,她真的很害怕陆涛走着走着就倒在地上……
张小满看出来丛子珊的状态不太对,便缓缓地的走到丛博面前,目光殷切的落在丛子珊的不安的面孔之上:“阿姨,你没事吧?如果扛不住的话就赶紧回病房休息吧,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她便立即用一个眼神示意丛博带着丛子珊离开,丛博会意,认真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带着丛子珊离开了。
对张小满来说,接下来可有的忙了,毕竟她这个临终关怀师刚才送走了一位病人,她要对整个死亡的过程进行笔录,以及各种现象的分析。为今后的临终关怀工作提供经验与教训,其实张小满在工作上的造诣已经算是十分的高深了,她凭借着自己出色的能力,成为了整个临终关怀医院最受欢迎的临终关怀师,许许多多的病人家属都争着抢着想要让她成为主治医生。
但是这一次尽管所有人都认为张小满的行径十分的伟大,特别是丛子珊,张小满却觉得自己这一次的工作开展的十分不尽人意,因为她承载了太多太多的私人感情在里面了。
工作里最忌讳的就是掺杂私人感情,因为这会影响工作效率,影响工作的效果,这一次张小满就是犯了最大的忌讳。
她深吸一口气,原本挽在耳走后的发丝稍显凌乱,其实她现在的心情是更加的凌乱,简直都快要乱成一团麻了。
或许很有可能是因为她还未能从陆洪峰老人过失的悲伤中走出来,因此她现在十分都不在状态。
“小满,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朱珊珊在旁边提醒她,终于将张小满飘荡在外的思绪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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