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微怔，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下方，面色铁青，原本蔷薇色的薄唇现在却变成了土灰色。
刚才还光鲜亮丽和自己碰着杯的他，晶晶是还不到五分钟的功夫，却变成了现在这种失魂落魄的模样……
张小满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此刻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又怎么能安慰陆涛呢？
“张小满，急救室在哪儿？你带我去。”
她的声音如往常一般浑厚磁性，可是在睡的时候却掺杂了一丝细微的颤抖。这显然暴露了他内心中的颤动与不安，张小满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眉头紧皱着点了点头。
“嗯，跟我来吧。”
两个人在急救室之外经历了漫长的等待，这让张小满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陆涛，好像也是因为这样的契机。
经历这么长时间了，却想不到这一幕却又上演了。
张小满看着闪烁着红色灯光的标识，感觉心里一酸，喉咙发痛，眼睛变得干涩。
即使她现在才三十岁，也有着自己的生命哲学，张小满一直都比较佛系，觉得人的生死都是命运的安排，倘若噩耗真的降临，那就应该学着坦然接受。这也是他为什么从事临终关怀师的原因，他想要帮助更多的人去坦然接受噩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不遗余力的将人生变得尽善尽美。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这种生命哲学根本就没有办法坦然的去遵循，躺在手术台上那个在受苦的老人，是她一直以来敬爱的陆伯伯。
如果是心爱的人话，她永远都做不到坦然，总会想和上天做一点狡猾的交易，幻想着上天能够再施舍给她一点陪伴的时间。
哪怕只有一点时间。
急救室里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都是工作人员，根本就没有陆洪峰老人的身影。这一熬就是熬到了傍晚，而急救室中的手术远远还没有结束。
张小满站着觉得脚都麻了，便坐在长椅上，余光瞥见一直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的陆涛，好像从一开始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他将自己的表情深深掩埋起来，细碎的头发遮掩住了原本硬朗的面部轮廓，手肘压在膝盖上，两手交合放置在嘴唇旁边。
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睡觉，不，更像是在忏悔……
张小满在医院里呆久了，他一直遵循着医院中的纪律，在长廊中不应大声喧哗，因为医院里总是太过安静了，张小满就连说话也不敢，所以迄今为止她一个字都没有和陆涛说过。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张小满抬头望去，发现是朱珊珊披着和自己一样的白色褂子，正在焦灼地系着纽扣。
她急匆匆的跑到陆涛面前蹲**来，语气中有些哽咽，眼神恍惚好像是在闪着泪光，一脸殷切的看向陆涛：
“你没事儿吧……”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仿佛气若游丝，张小满明白，她是担心陆涛的状态，但又害怕自己说什么会打扰到对方。
陆涛却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朱珊珊眼神中难掩失落，她缓缓起身叹了口气，落坐在陆涛身旁。
是啊，在他们正准备不醉不归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张小满的眼眸微微抬起，凝视着对面雪白的墙壁，虽然眼睛找不到能够凝视的中心，就这样漫无目的的看着，也很映衬她现在的心境。
她现在很担心急救室中的陆洪峰老人，当然也更担心坐在自己身旁，一动不动出着神的陆涛，虽然不知道陆涛现在正在想什么，但是她感觉自己的心情也许也和男人一样，也算是和他一起承受痛苦吧。
回想起一个月前的时光，那时候她坐在病床旁为陆伯伯剥橘子皮，陆涛则站在一旁接受着陆伯伯的教训，这样的气氛如此融洽，感觉就像是家人一样。
可是，这同样也是再也上映不了的画面了。
在死灰一般寂静的气氛之中，突然响起推门声，三个人同时看向急救室的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头冒冷汗的医生，紧张兮兮的问道：“谁是病人的家属？”
陆涛赶紧站起来，此刻他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不再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
“我是！”
“病人肝脏积水，静脉血管破裂，手术过程中，已经将医院中血库里的备用血用完了，请问你们现场的人有没有a型血的？”
陆涛和朱珊珊同时应声：“我是，抽我的血吧！”
医生的表情为难了一下，望着朱珊珊说道：“你应该不是直系亲属吧，那就先抽你的……”
陆涛毫无征兆的攥住了朱珊珊的手腕，一脸严肃的反问道：“抽我的血不可以吗？”
朱珊珊牵强的笑了笑：“一般来说抽血不是前期情况都不会用直系亲属的，你放心，他们会把握住分寸的，事情比较紧急，咱们别在这里多争执了，就让我跟着医生进去吧。”
陆涛的手骤然松开，点了点头，压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张小满看着陆涛黯然神伤的表情，她十分能够理解陆涛现在迫切的想要为陆伯伯做些事情的心情，他明白，陆涛不愿意再坐在急救室外干巴巴的等待着里面的消息。
可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两个人不知道又等待了多久，只见朱珊珊或者手臂走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张小满赶紧跑上前去扶住了她，倘若不这么做的话，恐怕对方下一秒就要瘫倒在地上了。
“不是说会注意分寸的吗？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我带你去休息一下吧……”
张小满一脸担心的问道。可是哪怕朱珊珊刚抽完血，她现在也只顾着关注陆涛的反应以及表情。
“学姐别看了，跟我一起去休息一下吧，我给你打一瓶葡萄糖……”
张小满提醒道，可是朱珊珊又摇了摇头。
现在她就连摇头的动作都是有气无力，这怎么能够让张小满不担心呢？
“学姐！”
因为太过焦灼，张小满忍不住抬高了音调，却吸引来了陆涛的目光。
“珊珊，谢谢你，但是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你赶紧去休息一下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陆涛面无表情的说道。
“可是，我很担心你呀……”
朱珊珊也注意到了自己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办法说出口，她收敛住自己的担忧，点了点头，对身旁的张小满说道：“走吧，带我去你的办公室打一瓶葡萄糖。”
果然还是陆涛说的话管用，张小满赶紧点了点头，搀扶着她离开了。
当然她也十分的担心陆涛，但是越是在这种紧急的特殊时期，他们越不能任意妄为。
已经有陆洪峰老人躺在手术台上了，张小满不希望看到朱珊珊也躺在病床上。
看着陆涛的状态，他现在可能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而已，应该是不会做出什么傻事的。
就是在给朱珊珊刚打上吊瓶的功夫，张小满放心不下急救室那里，便交代了一声赶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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