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冬看到刘玉东的拇指再次停止了绕圈圈，他把一直斜着的脑袋摆正，看向凌冬：“你说谁？”
“王丁龙。”凌冬盯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他马上回答：“不认识。”
他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看表，“唉呀，都六点多了，我要做晚餐了，”他目光扫过凌冬和小宋，“二位警官有没有兴趣跟我共进晚餐？”
凌冬站起身往外走，说：“不用了，今天非常感谢你，有需要我们还会过来找你。”
“哦，这就要走啊？警官啊，方便透露一下你们在查什么案子吗？”
刘玉东跟在他们后面追问。
凌冬回头看着他，“怎么？你的女儿或者你的老朋友江百余没有跟你说吗？”
刘玉东马上紧张地抬头看着凌冬，“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没跟我说啊？”
凌冬说：“江百余的儿子出事了。”
“是哪个儿子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刘玉东激动地把脖子伸得长长的。
“江熠。”
凌冬看到随着他慢慢吐出的两个字，刘玉东马上放松了身体，他垂下眼睛随即马上又抬起来看着凌冬，说：“江熠啊？挺好的孩子，出了什么事？”
凌冬说：“不知道，他可能被害了。”
刘玉东缓缓把轮椅往回推，凌冬他们已经看不到他的表情，刘玉东说：“哦，那我得打电话给老江问问情况。”
凌冬和小宋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下楼梯的时候，凌冬问小宋：“看出了什么吗？”
小宋说：“刘玉东比较关心江百余的大儿子，他听到说江百余儿子出事了，马上紧张得不得了，后来听说是小儿子江熠，他马上松了口气又怕我们看出来，就掩饰了一下。”
“嗯，不错。他跟江百余一样对江熠不是很关心。这可能跟江熠的母亲林小芝有关，也可能另有隐情。总之这些人都很可疑，刘玉东是个独居的残疾人，狡猾归狡猾，但是行动不便，从他这里得到的信息肯定会比在江百余那些人那里得到信息容易，他是一个突破口，最主要的是，他应该认识王丁龙。”
小宋点头记下了。
二人下了楼梯，在停车场找到他们的车，在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凌冬习惯性地回头往刘玉东家所在的那一栋楼望过去，刘玉东家在三楼，坐北朝南，凌冬站的位置只能看到刘玉东家东北方向的那个房间的窗户。
就是这不经意地一瞥，改变了所有的事态发展。
夜色中，透过路灯及各家窗户传出的光线，凌冬看到那个窗户打开着，有一个人头悬在那里！
凌冬转身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看错，正是一颗人脑袋，而且那两只眼睛好像也在看着他！
下一秒，人头不见了。
凌冬喊了一声小宋，飞快地往刘玉东家奔去。
已经坐上车的小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凌冬回去，他也跟在后面跑。
等他跑到楼梯口，凌冬早没影了，只听见楼道里的脚步声，他赶紧往上跑。
凌冬跑到三楼，敲了敲门，没有人应，拼尽全力撞了一下门，门却在这个时候从里面打开，凌冬只感觉脑袋被什么东西迎面重击了一下，一下子了倒下去，倒下那一刻，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了一双长长的腿从他身边迈了过去。
小宋已经跑到二楼，他听见了声响，赶紧加快速度往上跑，这时迎面一个高个子怪人以奇怪的姿势飞快地从他身边闪过去。
他来不及多想，跑上三楼，只见凌冬趴倒在进门的地上昏迷不醒，前额被砸破，地上一滩血。
凌冬只觉脑袋像被人劈开一样，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和意识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轻，像是一片漂在大海上的树叶，四顾茫然，不知从哪里来，哪里是岸，随着海水荡啊荡，然后就迷迷糊糊地沉入海底。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重，像是一块压在高山下的石头，黑暗无边，看不见日月星辰风雨闪电，任凭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最后被压得粉身碎骨。
然后，他开始做各种梦，在梦里一直在追逐，追逐着各种事物，追逐阳光，追逐苍鹰，追逐梅花鹿……
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疯跑，他应该有记忆有灵魂，可是只要他一尝试回忆，他感觉自己马上就支离破碎。
后来，他发现自己在一个高崖下，他要从陡峭的崖壁上攀爬上去，他抓住崖壁上的山藤和凸起的石头，往上爬。可是崖壁太陡了，他总是没爬一会儿就掉了下来，刚开始他感觉不到掉下来摔的疼痛，随着掉下的高度越来越高，他感觉到了钻心的疼，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摔痛了，就是感觉掉下来整个身体就在疼。
越来越高，越来越痛，他索性不爬了，闭着眼躺在那里，感觉身体轻了，疼痛也没有了。这时，他听见山崖顶上有人喊，而且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语气，那些人喊他上去，让他一定要上去。
他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见到人了，他想找到有人的地方，他想找到同类，他觉得自己不能躺在这里。然后他鼓足勇气，不屈不挠，终于爬到了山崖顶上。
凌冬醒来时，听到了一阵女孩子的雀跃声。
他努力撑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妹妹凌曦和桑小婉带着泪水的笑脸。
“小蔓，”他目光从她们俩身上扫过，对着桑小婉旁边的空气吃力地叫了一声。
凌曦马上喊道：“哥！哥！你醒了！小蔓没在，是我和小婉！你等着，我去喊爸爸过来！”
桑小婉激动地眼泪夺眶而出，她抓住了凌冬的手，带着哭腔说：“凌冬哥！凌冬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凌冬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里，是了，他怎么躺在这儿？哦，是在刘玉东家遇袭了。
不行！他躺在这里可不行，那个窗户上的人头、那个袭击他的高个子怪人后来都怎么样了？
他使尽全身力气想坐起来，非但没有成功，身体居然动都没有动一下。
桑小婉看着他，柔声说：“你就躺着，不要动。是不是脚麻了，我帮你搓一搓吧。”
凌冬问她：“我躺多久了？”
桑小婉给他搓着小腿，眼睛又红了，“凌冬哥，你都昏迷快一个月了。”
凌冬脑袋一阵轰鸣，“你说什么？！”
他干涸的嗓子嘶喊道：“一个月？”
看到桑小婉冲他点了点头。
他一下子呆住了，他赶紧把眼睛闭起来，希望是在做梦。他竟然这么不堪一击，脑袋被击了一下竟然昏迷了一个月！
他马上睁开眼睛，问道：“那小蔓呢？找到她了吗？”
桑小婉闭上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缓缓地摇了摇头。
一个月了，小蔓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就算是活着，如果找不到神秘人，他这辈子也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神秘人如果之前没有抓住，现在早已失去抓住他的最好时机了。
想到这里，凌冬再也说不出话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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