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还有两个人在这水里？”
“是的，”凌冬绝望地抹了一把脸，“一个是我的女朋友，一个是她的男朋友。”
“可是，刚才你昏迷之前让我下去救人，我下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
凌冬叹了口气，勉强站了起来，说：“车子在水里发生了爆炸……”
他后面的话已经开始哽咽了，马上就紧紧闭上嘴。
年轻人走到他面前，从身后掏出一个东西，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个？”
凌冬一看，正是那把警用匕首，忙说：“这是我的东西，请还给我。”
“这明明是我们派出所的警具，你从哪里得来的？”年轻人语气严厉。
“你是畹镇派出所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先回答我。”年轻人不卑不亢地回视凌冬凌厉的目光，说道。
“我是市局的凌冬。”
凌冬说：“不是让你们追捕那个小偷吗？查得怎么样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年轻人愣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又仔细辨认了一下，忙说：“抱歉，我刚刚没认出来，我是畹镇派出所警员孟槿生，趁着五一假回家办订婚酒席。是有任务了吗，估计是所长体恤，没有通知我去。”
凌冬了解了他的情况后，将车祸的情况也大致说了，让他马上去打电话报警，叫派出所找个打捞队过来，他就在这里守着，等下身体恢复一些，再下去看看。
槿生迟疑着说这里到村里需要四十多分钟，然后等救援队和打捞队来，最少得两个多小时，这个姑娘这个情况不知道能不能等，最好是先把她带回村，找村里赤脚医生给先看看。
凌冬同意了，他让槿生背她下山，槿生一下子脸红了，站在那里不动。
凌冬扫了他一眼说：“怎么了？是害羞还是背不动？”
槿生说：“两者都有。”
凌冬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南雅，她衣服破损不堪，特别是右侧，从肩膀到裤腿基本上都破裂开，露出大片伤痕累累的皮肤。南雅个子高，差不多一米七五，这小伙子孟槿生最多就一米七八，又瘦瘦的，看上去确实背南雅下山有难度。
这时槿生开口了：“凌队，水里就算有人，这会儿估计也不成了，我们还是先救这个能救活的吧！”
凌冬也知道他的话有理，但是心里的痛苦已经蔓延到喉咙里，他双眼通红，恶狠狠地说：“你闭嘴！”说着，又强压了狂躁，让槿生去找几个粗木棍用山藤绑一副简易担架，自己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
这水潭水约三四米深，然后底下全是淤泥，凌冬一碰到淤泥，水立刻浑浊不清，什么都看不见，他立刻上来换气，上下折腾几次才看到扎进泥里的车架子，车完全烧毁，只剩光秃秃的车架分不清头尾露出一截来。
凌冬游到车架旁边，四周摸索一通，什么都没有，钻进车里面摸了一阵，也是什么都没有，倒是被一些碎玻璃扎得满手血。他不甘心，浮出水面换了一口气，然后潜到水底，拼命地推车架子，想看看他们是不是被压到底部，可是，污泥比他想象中更深，任他使劲力气把水里搅得昏天黑地，跟挪不动。
他疯狂了，开始拼命地用双手扒拉着污泥，不一会儿，突然感觉自己胳膊被人拉住，他一喜，和那人一起浮出水面，才发现那人是槿生。
他失望，又要钻进水里。
槿生拉住他，叫他清醒些，不要做无用功，赶快下山找人来。
他目光涣散，由着槿生拉他上岸，南雅已经被槿生拖到了担架上，身上盖着槿生的长袖衬衫，槿生在前面担起了担架，他失魂落魄地抬起了后面的两根木棍。
一路磕磕绊绊地来到了村里，槿生试图跟凌冬说话，但他一直没有开口。
到了村里，所有遇上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们，有大胆一些的男人，上前小声问槿生这是不是鹰爪潭里出来的？得到肯定后，纷纷避之不及。
槿生把他们带到自己家里，给两人都在安排了床铺，用手语叫自己的哑巴娘煮点白粥，自己去找来了赤脚医生十四叔，又到村长家打电话到了派出所说明了情况。
回到家时，看到孟雅已经被收拾好了，穿了一身自己娘的干净衣服躺在床上；凌冬保持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任由十四叔给他清理伤口。
“通知过了吗？”
“嗯。”
这时哑巴娘拿了粥过来，笑嘻嘻地递给凌冬，一脸关切。
凌冬接过来，说了声多谢，小口喝了几口，最后一抬手将剩下的都倒进喉咙。
这时孟老三急急忙忙跑进来，裤腿卷得高高的，脚上都是泥，槿生知道他是插秧去了。
还没等槿生开口，孟老三已经把他拉到了堂屋角落，小声问他怎么回事。
槿生大致说了，是市里来山上游玩的，出了车祸掉进鹰爪潭，然后他把他们带回来救治，派出所那边的人已经往这边赶。
孟老三立刻脸垮下来，责怪槿生多管闲事，特别是与鹰爪潭相关的，一定不能管。
槿生暗觉父亲胆小怕事，幸亏自己早上上山查看了，不然说不定又是两条人命呢。
孟老三见槿生不以为然，不再说话，垂头丧气地坐到门口，大声骂到：“你个没用的老婆子！都不知道给我拿盆水洗洗泥吗？你耳朵聋了，嘴巴哑了，眼睛也瞎了不成？”
槿生给他打了一盆水，说：“爸，你这唱的哪出啊，你明知道妈是哑巴，莫名其妙骂她干嘛？”
孟老三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槿生一回身，看到凌冬已经走到了门口，他边走边说：“我先上山了，等下他们来了，直接带他们上山。”
凌冬大步往山上走，此时他的心已经麻木了，他什么都不想，只想找到于馥蔓，就算是尸体，他不能让她就在那淤泥里淹没着，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她都是那么高贵圣洁，绝不能让她躺在污泥里、让泥水填满她的五脏六腑、让污水弄脏她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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