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攸宁先前就听秦遇时说过他不接刑事案件,以为他是个经济法律师,没想到他是从刑事转到民事。
而且这中间还有这么一件事。
秦遇时习惯性地从口袋里面将烟摸了出来,但又看到宋攸宁在,于是将已经抽出来的烟又塞了回去。
看他似乎郁结难抒的样子,宋攸宁说:“没关系,你抽吧。”
倒也不是太大的烟味,宋攸宁能忍受得了。
先前宋攸宁在薛氏开会的时候,那些高层并不会因为会议室里有女员工就不抽烟,还是薛峥嵘带头抽,从会议开始抽到会议结束。
主要是宋攸宁觉得那些人抽烟,透露着一股子中年男人的油腻感,而秦遇时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烟的动作,让抽烟这件事本身,就变得非常优雅。
而且,秦遇时会考虑到有女性在场而不让她抽二手烟。
秦遇时最终没抽烟,还说道:“打算戒了。”
宋攸宁知道戒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在经年累月当中,已经习惯了用抽烟来消除疲惫与烦躁,突然之间要戒掉,很难。
秦遇时接着说:“抽烟对生孩子有影响。”
“……”宋攸宁打算装作听不明白。
不过这个时候,秦遇时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他继续跟宋攸宁讲他先前的那件案子。
“小白因为身上有违禁药品被警察带走,我那个当事人和人串通,将迷女干的罪名推到我和小白身上。因为那件事,我差点被吊销律师执照,小白就主动将所有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被国家队之后之后,就没让他参加那年的世锦赛,基本属于劝退,但对外一直都说,是小白自己打算退役。”
宋攸宁听着秦遇时的讲述,可以说非常气愤,“那人不是你的当事人么?怎么当时还把罪名推到你身上,就不怕你不给他打官司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忘恩负义的人?”
是啊,怎么会有那么忘恩负义的人?
当时秦遇时刚出学校,打过的官司并不算多,而那件谋杀案是他那时候接的最大的案子,没想到被当事人坑到不行。
而作为他当时的代理律师,秦遇时还不得不为他辩护。
当然也因为酒吧迷女干的事情,他被禁止上庭一段时间。
“所以,小白是为了我才被国家队退了,省队也不敢要他。如果他当年参加世锦赛,我相信他能拿到奖牌。”秦遇时一直都很相信秦司白的能力,“所以我欠他一个冠军。”
因为觉得对秦司白有所亏欠,所以秦遇时当时退出了那宗谋杀案的辩护,并且亲眼见证那人被定罪,被判终身监禁。而他,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刑事案件。
“可那不是你的错,是那个人忘恩负义。”所以宋攸宁觉得秦遇时不该将这件事当成一个负担,一直耿耿于怀。
而且,秦司白当初选择承担那件事,就知道后果,他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责怪秦遇时。
否则,他就不会那么做。
“但小白因为退役这件事,和家里的关系闹得很僵。当时爷爷还打算动用关系让小白重回国家队,但小白不肯,一声不响地和娱乐公司签约,进了娱乐圈,当时就把爷爷气得进了急症室。”
所以,不单单是秦司白被国家队劝退,更是因为劝退所引起的一系列问题。
如果是因为这样,宋攸宁似乎就不知道该怎么劝秦遇时,“那你觉得怎么样,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听着宋攸宁的话,秦遇时的表情沉了许多。
“不是我心里好受一些,是小白能少受一点伤害。”秦遇时纠正宋攸宁,“所以,他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都会最大程度地满足他。”
最大程度地满足他。
那就是纵容,是溺爱。
但宋攸宁看秦遇时的眼神,总觉得他想表达地并不仅仅是这个意思。
“什么……都满足他吗?”宋攸宁不知道秦遇时对秦司白的底线在哪儿,很好奇。
坐在她对面的秦遇时身子微微往后,靠在椅背上,那双湛黑的眸子中是宋攸宁捉摸不透的神色。
他似乎在认真思考,如果秦司白真的向他提出了一个非常让他为难的要求,他会不会因为觉得亏欠了秦司白而无条件地同意。
思忖片刻,秦遇时回道:“看情况。”
“比如呢?”
“比如你。”秦遇时道,因为猜到宋攸宁就是秦司白口中的那个女侠,加上今天下午秦司白为宋攸宁在公共场合打人,秦遇时就猜到未来的某一天,秦司白在知道他们的关系之后,会向他提出要求。
而关于宋攸宁的这个要求,秦遇时没办法答应秦司白。
当然,他更希望这个局面不会出现。
“为什么是我?”宋攸宁有些不明白,问了一句。
秦遇时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说道:“你今天又是上热搜,又是去警局,不饿?”
“饿啊!”可以说非常饿了。
“饿就多吃点。”秦遇时看了眼面前桌子上并没有怎么动的菜,示意宋攸宁多吃一点。
宋攸宁很容易就被秦遇时给带偏,她开始吃东西的时候就忘记先前问秦遇时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秦司白会向秦遇时提任何要求的时候,会提到她?
彼时,秦遇时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秦夫人发来的微信。
秦遇时看了一眼,微信内容很简单——我到小白家里了。
看到母亲发来的这段消息,秦遇时承认自己卑鄙了,第一次对秦司白用了手段。
……
秦司白这边刚刚发完微博,就被林东看到,说什么也要把他的手机给抢过来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好歹也是专业运动员,好歹学过跆拳道,除非秦司白想给,否则林东根本抢不到。
最后,当然是林东自以为自己抢到了秦司白的手机,结果秦司白一脸无所谓地躺在沙发上,看林东暴跳如雷。
“你他妈发了什么?‘你是年少的欢喜’??你还用你的大号发?”林东真的要疯了,“这他妈都一千多条评论了?我给你删掉!”
没等秦司白同意,林东就将秦司白这条微博给删掉。
但林东知道,不管是粉丝还是媒体,肯定已经将秦司白的这条微博给截图了。
他删掉这条微博,也不过时自欺欺人。
“不就是条微博,至于吗?”秦司白不以为意,他的意思是,如果和宋攸宁那事儿成了,他还得开记者会,向全世界宣告自己谈恋爱了。
但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他还得按捺住。
林东现在根本不想理会秦司白,想着这时候发一条“账号刚才被盗”是不是自欺欺人?
那还是什么都不发的好?
在林东焦灼的时候,公寓的门铃响了。
“去开门啊。”秦司白看着林东焦头烂额的样子,心情很舒爽。
“你自己滚去开。”
“东哥,你能不能吃上饭都得靠我,你现在动不动就对我说脏话,还吼我,你信不信你给我接的那些工作,我一个都不去?”
“你爱去不去!”
“……”秦司白知道自己惹急了林东,也就没有继续开玩笑,而是自己穿上拖鞋去开了门。
门开,外面站着秦遇时母亲。
“这是谁家的仙女来敲我家的门啊?”秦司白心情好,说的话也甜。
而且秦夫人五十出头,但因为保养得当,身材管理得当,一点都不像五十多岁的人。按着辈分,秦司白应该叫秦夫人一声“奶奶”,但他觉得让这么年轻的秦夫人当奶奶,不好。
加上秦夫人算家里除了秦遇时以外,对他第二好的人,所以秦司白对秦夫人更亲切一些。
秦夫人听着秦司白那甜得不行的话,脸上堆着笑,“我听遇时说你刚刚回宁城,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点东西来。”
说话间,佣人就将新鲜的水果和牛奶都提了进来。
“谢谢仙女。”秦司白那也是真心感谢秦夫人,他每次工作完回到宁城,来公寓看他的,并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而是秦夫人。
“没大没小的。”秦夫人嗔怪一声,跟着秦司白走进了公寓里。
这边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秦司白后续的林东看到秦夫人来了,生生地将想要再继续数落秦司白的想法给压了下去,恨恨地瞪了秦司白一眼。
“祖宗我跟你说,我已经把你的微博密码给改了,你从今天起好好反省吧,我现在回去给你处理烂摊子。”林东恐吓了秦司白一句,继而转头对秦夫人笑吟吟地说道,“秦夫人您坐,我这就不打扰了。”
秦夫人微微颔首,“小白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说着一点都不麻烦的林东,那也是咬牙切齿了。
但碍于秦夫人还在,林东也没说什么,快速从公寓撤离,打算通宵去处理秦司白今天搞出来的这些事情。
等林东走了,秦夫人才坐在沙发上,瞧着秦司白,有些心疼地说道:“你这个孩子,回宁城了也不回家里去看看,一个人住在外面,起居饮食都没人照顾,看你瘦的,下巴都尖了。”
秦司白摸了自己的下巴,说道:“这叫轮廓分明。”
秦夫人失笑,“就你理由多。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回家?”
秦司白先前就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没想到秦夫人还非要继续问,“工作忙,明天又要录节目,等有空就回去。”
“你这个有空啊,可说了好几年了。”秦夫人摇摇头,“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仙女,你今儿来是给我送温暖来了,还是劝我回家来了?”秦司白说不过秦夫人,就开始耍赖。
“都有。”
其实如果这个劝秦司白的人换成他的父母,或者太爷爷,他可能就下了这个台阶。
但偏偏是秦夫人,他要回的是秦家,不是秦遇时家。
“小白,我知道你委屈,当年你是为了遇时才被国家队退了回来,当时如果不是你,可能遇时就会被诬陷也没办法继续当律师。我很感谢你,也想看到你和家里和解。”
秦司白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呀,您不说我都要忘记了。”
可不管多少年过去,当时秦司白挺身而出这件事,都足以让秦遇时记一辈子。
但为了让秦夫人不要有心理负担,秦司白说道:“其实就算我当时参加世锦赛,也未必能拿到奖牌。别国在击剑项目上是强项,对手很强大。我最怕的是在国家队待个七八年,结果一个冠军都没拿到,那样会更让太爷爷他们失望。”
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退出。
这话骗得了秦夫人,骗不了秦司白自己。
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多年来,心安理得地接受秦遇时对他的纵容。
“哎……不说这些事情了,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回去吧!”秦夫人拍了拍秦司白的肩膀,“你和遇时两个人,没有一个让我省心。”
“小叔怎么了?”秦司白成功地转移话题,反正不要谈到自己,什么都行。
秦夫人摇摇头,“还不是他的婚事,本以为他有了喜欢的姑娘就能稳定下来,找个时间家里人一块儿吃个饭,再把婚礼的日子定了……”
“小叔有喜欢的人了?是祁家那个七小姐吗?”秦司白一猜就猜了祁慕颜,但想想又觉得不是,“不是七小姐吧?要是小叔喜欢她,他们两早就在一起了。”
对于这一点,秦司白没有一点疑问。
而且以前看秦遇时和祁慕颜的状态,就觉得和普通朋友没什么区别,不会发展成情侣,更不会结婚的。
“不是小七,是薛家的。”
“薛家的啊?”秦司白想了想,然后一脸不可置信,“薛漫?小叔的品味什么时候……”
提起薛家,秦司白当然只想到薛漫。
但很快,秦司白又想到一个人。
一个……他现在不敢说名字的人。
他眼底的笑意渐渐敛了起来,神情严肃,希望秦夫人说的“薛家”,并不是他想的那个薛家。
“宋攸宁啊。”秦夫人声音浅淡地说出宋攸宁的名字。
而秦司白,脑袋轰地一声就炸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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