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喊声,让夏诗妤露出了惊慌,她看向了只有声音却没人的黑暗地方,她的泪越来越多,并突然抬高声音喊:“桐睿,你打死我吧,现在你戴上我的戒指,你是我老公,你知道螳螂怎么繁殖后代的吗?”
说过,她的手放到了他腿上绑着的枪袋里。
她对这些还是很懂,知道那里放着手枪。
她从里面拿出来,猛的上膛,放到已然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的他的手里,对准了她的额头,“母螳螂为了生孩子,可以吃掉公螳螂,那我已经认定我是你老婆,被你枪毙,又有何不可?”
他被她这样的话,吓的哆嗦了手,可她却死死抓着他戴着的半指手套,丝毫不松懈。
“被你拿走生命,就像被天使带走了,我就像被你守护着,被你爱好开心,可是对不起……”
说着这些话时,夏诗妤把眸光涣散的萧桐睿的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咱们国家不救我,我要死在你手里了,我不能继续爱你了,我也享受不到你对我的好了,桐睿,我做好了死在你手里的准备,可是我又怕死,我好想陪着你……”
“队长……”
“咱们伤了十个人了,你为了私情要不要管这些战友!”
“上级下了最后通牒,夏诗妤必须处理,最好使用手枪爆头,别让血液染你的皮肤上,我来了!”
还是韩南。
在他的声音落下后,韩南端着手枪出现了,直指着夏诗妤。
这个时候,夏诗妤的语速快了很多:“桐睿,来吧,打死我吧!”
他终于是说了句话,声音毫无灵魂:“诗妤,你明明怕死,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
她语塞了,顿了顿,她喘着气,眼睛瞪的有些恐怖:“我肯定怕死啊,我舍不得你,可是我又知道……我活着不行,咱们国家都抛弃我了,你会带我走吗?所以你杀了我吧,为了国家的利益!”
当时她这番话说的,依旧像15岁时,心怀大爱的她。
“你要记得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的日子,你要记得那一天车里,我们做了大人的事,我是你第一个女人,你要记得我们很多很多的第一次,然后像个……”
“轰——”
突然榴弹爆炸的声音在韩南身边炸响,再然后是……
“啊——”
韩南的惨叫,他看了过去。
韩南被炸出很远,趴在地上不动了。
那一刻,他头痛欲裂,眼前犯黑,似乎精神与他的肉体快要一分为二。
但事情都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砰——”一道特别震耳的枪声,就在他耳边响起。
等他再回过头来,便看到夏诗妤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像是才要说话一样,但她的额头中间,镶了一颗子弹。
他没有按扳机,他绝对没有按扳机!
他能听出来,她其实很害怕死亡,她其实很想他能抛开任务带她走的!
但这枪又是怎么开的?
好像……好像是夏诗妤被吓到,不小心拌了一下他的手指。
然后枪就这样,走火了……
也把她给……阴差阳错的打死了。
火光漫天,空气里闻到的不是火焰的味道,而是死亡。
在21世纪,一个和平的国家生活了十八年的少年,在一天之内,经历了他这一辈子都没敢想的事情。
他即便当兵三年,可六岁就有的梦想,怎么可能在三年之中就可以彻底放下。
夏诗妤脑袋上的子弹是真实的,可他感觉不到她死了,因她出现浑身就是血,不过是头上多了一颗子弹,没他之前爆头别人那样会出.血会有脑浆。
可趴在一旁没了动静的,与他一起开过枪,打过人的韩南,身上却都是血……
一切一切都在眼前,却在火涌来的热流里,像是一场噩梦。
他把不再说话的夏诗妤靠在树边,站起了身朝韩南走了去,那个时候他告诉自己——
萧桐睿,不要怕。
这只是一场梦,你醒过来,诗妤还在那条老街弹吉他,你不会认识韩南,你会按时回家,去完成自己还没画完的设计图。
所以,让这场噩梦赶紧结束吧。
他到了隐秘的地上,脸上毫无表情,像极为俊美的傀儡。
他拿出他的狙击枪,动了动脸上的眼镜,凭借自己超好的视线,一枪一枪,狙到了扔榴弹的直升机尾翼。
看着一架两架的直升机坠落爆炸,还有仓皇逃跑,他又继续开枪……
再然后。
荒岛上又来了一批人,黑白黄三种肤色都有。
他快速放掉狙击枪,换成冲锋枪,把短刀也时刻准备着。
噩梦里,他是队长,他肩负重任,他却因为私情,害了韩南,他又路过一辆车,又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
浑身脏的不能再脏,黑到不能再黑。
冲锋枪爆出刺目的光,打掉了一个人的胳膊和身子,肠子流了一地。
他也不知道子弹在什么时候用完的,最后凭借短刀快速挡过射向他的子弹,冲过去,抓.住一个男人,几次拳脚后,他双手握住那人的脑袋……
“嘎吱”一拧,那人没了命。
为了自保,他一次次见识一瞬间的生与死,不再动用武器,一双手也夺走了很多人的人命。
手上和身上在做动作,他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直升机坠毁,烧了岛。
……
天快亮了。
一艘海洋舰开在了燃着熊熊烈火还有爆炸声此起彼伏的岛旁。
他极好的视力,看到了站在海洋舰最前方的四个身材高挑,满脸担心的少年。
都是他从小到大,总是特别在意他的玩伴。
许北骁、霍尘桉、江舟意、黎清川。
还有他……萧桐睿。
曾经帝都,旁人提都不敢提的五大家族。
以及,不服气他们的,唯一一个女孩,夏诗妤。
他浑身是血,手握长枪,走在第一个。
那些和他身高一般的少年,噙着泪花朝他奔来,不顾他身上的血,叠罗汉的把他抱住。
他们哽颤着沙哑的声线道:“你平安回来了!”
他回答:“我一无所有了。”
后来他在朋友的拥抱中,站着失去了意识。
……
韩南在任务里被榴弹击中却幸运的留下了一条命,但因失血过多,一直在昏迷。
后来醒过来的萧桐睿什么都不说,也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坐在韩南的病床边,每天都在守着。
一周后,夏诗妤的骨灰盒下葬,他看的是许北骁发来的视频。
也什么都没说。
这次任务报告显示:
队长萧桐睿,歼灭敌人35余人,全身而退。
在和平国度,他第一次出这种任务,就要了那么多条人的性命,是很可怕的数字,让人闻风丧胆。
内部称他:指挥有方,决定果断,为了大局,不惜忍痛亲手开枪,处理了携带病毒的旧友。
他的种种表现,让很多比他年长的军人望尘莫及。
2008年,1月1号,元旦。
韩南醒来。
那一天,萧桐睿自闭一个月,说了第一句话:“抱歉。”
再之后,他对着韩南哭了起来,哭来很多人后,又大笑。
还自言自语道:“我最喜欢的女孩没了,带走了我的一切,我杀了那么多人都没把她带回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想去找她!”
明显是精神失常。
之后把他绑走接受诊断,他查出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指,个体经历、目睹或者遭遇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火他人的实际死亡,或收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伤等,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很多枪决犯人的军人,也会出现。
病发后,他自残,自杀,看到火就觉得有危险,情绪激动,看到血,就兴奋。
整个人……
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2008年,5月12号,蜀地某县发生八级地震。
5月14号,PYSD还在治疗中,记忆里减退的萧桐睿看到惨状,一心想奔赴灾区,遭遇部队上校阻止,他情绪激动,开枪打伤了上校。
5月15号,他被送上军事法庭,最终判决,开除军籍,并处以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5月16号,在他被送入狱之前,许北骁、霍尘桉、江舟意、黎清川四人的合谋对萧桐睿注射麻醉剂,把他绑在直升机上,由许北骁驾驶,飞去了海的那一边。
与大陆政治体系不同的锦城,先缓兵,再想其他办法对他进行治疗。
但因被人追的紧,他们把萧桐睿扔在了锦城一私人海滩上,四人回去受罚。
那一天,锦城很暖。
刚过十八岁的慕瑾寒,准备去试一下自家海滩,看看停靠在那里新买的游艇,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漂亮少年,他微眯着眼睛,但人却一动不动。
奇怪,怎么会有人在他的地盘躺着?
海风吹着他的短短的墨发和手里拿着的黑色风衣外套微微飘动,他仰着头,朝他走了过去。
抬起脚刚准备踢一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英文:“人在那里!”
霎时,陌生的少年把手里的风衣盖在了他的身上,并快速蹲下,才转过头看着朝他奔来的几个白人。
最前面的两个,手里光明正大的拿着枪。
稚.嫩的少年,面对陌生的危险人物,没有丝毫的怯意,他酥.酥的嗓音,对那些人道:“Get……out!”
那些人用枪指着他的头,这个时候萧桐睿脑袋蠕动了下,从风衣里露出了自己的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似乎比他还稍有稚.嫩的少年。
他穿着讲究,生的不逊色于他,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然后也看到了那些指向他的枪。
可少年不仅没有害怕,一双灵动的眼睛敛起,冷厉的盯着那些人。
他沉沉道:“e-on。”
他竟然让那些人开枪。
一下子那些人犹豫了下,最前面的人朝他走着,说道:“小兄弟,我们不伤害无辜人,让开,饶你一命。”
少年勾唇冷笑:“饶我一命?”
“loser们,你们如果敢开枪,在我背对着你们的时候,早把我打死了。”
那些人一顿。
“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赶紧滚。”少年又道,“不然这里,就是你们的坟墓。”
最前面的人,被他嚣张的话激的上了火,他拿着枪直接走到了他面前,抵上了他的额头。
少年还是没有一丝惧意,他的手掏进了口袋内,对着那人阴森森的笑。
“开枪。”
他挑衅。
这时那人身后的同伴朝他们过来,瞬间,少年长眸一敛,竟把另只手伸上握住了那持枪人的手,在那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猛的按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响在了少年的脑门上。
吓到了其他人。
但少年没什么事。
他反而还沉沉的笑出了声。
在那些人愣怔之时,少年从自己的口袋里,也掏出了一把枪,是很小的袖珍枪,他以迅雷之势,开枪打在了那人的小腹上。
那一声枪响可比刚才的空响惊悚太多。
“呃……”
在那人的呻.吟中,他冷蔑道:“手枪里的弹匣,被谁收走的?嗯?过来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蠢货。”
继而远处奔来十几个穿黑衣的保镖,并时对他喊道:“二少爷!”
那些追萧桐睿的人,看此情景跑了。
慕瑾寒这才又把视线挪到了他身上,那一刻……他的目光露出了淡淡的愣怔。
他看到萧桐睿流了眼泪。
眉头一皱。
他问他:“你怎么了?”
“被打了麻药。”
少年墨眸微微转动,把风衣拿起,看萧桐睿身上一身的灰,他皱起了眉头,然后把自己的长款风衣把他一裹,把他抱了起来。
十八岁的少年抱十九岁当过兵的他,很明显的吃力。
“二少爷,您抱着谁呢?”
“捡了个男生。”
那天,萧桐睿体内的多剂量麻药影响了他很久,被他抱回慕家还是不能动。
后来他被慕瑾寒扔去了浴.室,脱.光了他的衣服,在替他洗澡时,他看到了他身上的疤痕,还有手腕上自残的伤口。
在身上那些东西曝光后,他问他:“你为什么救我?你不怕我带着危险?”
慕瑾寒拿着他的手腕,左右看了看伤口的深浅,淡淡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怕的东西。倒是你,自杀过?”
“你怕什么,要想着去死?”
旁人发现有人自杀,第一反应都是问为什么自杀,又或者经历了什么才会难受到要自杀,为什么他会问他……怕什么?
而他,心里的确是怕。
怕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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