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深远,一片黑暗,似乎看不到头,冷雨淅淅沥沥从伞不断的落下……
那种冰冷黑暗,如同不知在往何处去的男人。
但黑暗窄道终有尽头。
丁字路口亮着昏黄的老旧路灯,黑色电线拉的较低,迎风摆动的树枝和电线几近快要纠缠……
风吹来,很冷。
景嵘站在那里,看了一眼对面正在建立的摩天楼盘,上面的标志,是景氏集团。
把伞压低,他拿出手机,打开内置的地图软件,在上面搜索了一个地方——阳光小区。
地图显示小区在南城师范大学附属中学附近,距离他60公里,驾车一个多小时。
关掉手机,他打开了身上那个包,里面放的东西很简单,一张身份证,一副黑口罩,两万多的现金。
从里面拿出五百块钱和口罩,他把包拉好,走上了街头,看着来往的车。
……
出租车内的音响播报着南城本地新闻,南城首富景世新车祸成了今天最大的热点。
景嵘坐在后座看着窗户上砸上又滑落的雨滴。
车走了半个小时的时候,他那部买到就从未被联系过的新卡,打来了一个来自锦城的电话号码。
看着那一串看一眼便能记住的号码,他刚想滑动划掉,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
那头也沉默数秒,传来了慕瑾寒的声音:“别回家。”
顿了顿,景嵘挂断了电话。
他话少的,像换了个人。
此时锦城,楚檬所在的私立医院。
萧同站在床边,肃着脸敲打着他那部没有牌子,但一看就很高大上的手机。
过了片刻,他放下手机坐在床边,瞄了一眼趴在枕头上看电视的楚檬,从旁边的沙发上拿过他的西装外套,往楚檬身上一披,对她道:“爬我背上来。”
楚檬慢慢扭过头来:“干嘛?”
萧同的解释很平心静气:“带你去你姐那里住两天,我要去办点事。”
这几天楚檬养伤,他在旁边照顾下力所能及,楚檬不提感情的事儿,萧同也基本如以往一般,对她不能说冷的,但也淡淡的。
“办什么事?”她直起身子继续问。
看她问了不该问的,萧同举起手做出了要打她的架势,楚檬本能的一缩脑袋,萧同在她脑袋上狠狠弹了上去:“少说废话。”
楚檬还是老样子,表面服气,但背着萧同还是朝他呲了呲牙,一脸愤愤的把胳膊伸进西装的袖子里,简单的穿起,然后跪在床上爬到了他的背上。
她屁股上的血道子是最重的,目前一坐还是疼。
到了他的背上,迎面扑来的是他身上淡淡的夹杂烟草味的果香。
被他拐去帝都后,他的衣服都逼着她在洗,她喜欢果香味道的洗衣液,于是他们身上都是这个味道,最近在医院住着。
她虽然不能坐,但能站着,夏季衣服也就那么一点,萧同换下来,她也习惯成自然的洗了。
她也是遇到萧同,才发现自己竟然挺贱的。
可能人就是这样吧,一个人能施虐起来,一定是有个纵容他施虐的受虐狂。
刚趴好看萧同就要起身,她马上“哎呦”的夸张了一声。
萧同转了过头,“怎么了?”
“你走几天,你回来我是和我姐住,还是你和呆一起?”
萧同敛起眸,没有回答就要起身,楚檬:“好疼啊!”
萧同将头又往后扭了一下,看着楚檬发亮的大眼,语气冷了几分:“继续装。”
楚檬看着他,先是故作有话要说的舔了舔唇,在萧同想看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时,她突然一直身子……
“MUA——”
在萧同的嘴上用力亲了一口。
萧同还未反应过来,她马上缩回脑袋抵在他背上,双手死死勒在他脖子上,一副怕他扔掉她的样子,并立马又道:“我知道你这次送走我,十有八九不回来了,反正……我屁.股就是疼!”
萧同是想说点什么的,但薄唇微启,突然就发现背上的小娃娃身子在抖。
那时,胸腔内又涌出一股麻麻的感觉。
对于她这种以前总是玩弄老实人的过分丫头,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被他欺负,一次不服,二次不服,后来服气了,多半就是怕的。
最初的几天,他一脱衣服她就发抖。
有时候他搞不清楚自己的心绪,如今他也不明白楚檬这丫头是怎么想的。
明明不服气他欺负她,也在害怕他,所以她从哪得到的喜欢他的答案。
果真还是……
思及此,他握住她的腿站起了身,低沉的嗓音很平静:“我不在的这两天,给你找个心理医生,好好看看。”
楚檬秒懂他什么意思后,立马嚷嚷道:“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萧同淡淡的应:“精神病都不会承认自己有病。”
楚檬想反驳的,可话到嘴边她咽掉了,在萧同背着她走出病房到了走廊时,她怯怯的说了一句:“好,那你事情做完,记得来看看我的检查结果。”
心,又跳的快了。
到了住院部大厅,他在门口拿了一把伞,递给了楚檬,“你撑着。”
然后他们进了雨里。
住院部外就是停车场,萧同的车就在那里停着,但站在台阶下,他盯着停车场看了会儿,最后迈开步子,朝医院大门口走了去。
楚檬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又问他:“你不开车?”
“想起车钥匙不在身上,懒得上去拿,就走着吧。”
萧同的语调有那么些漫不经心,但他的手却在此时,装作不经意的往她的臀上走了下,立马楚檬发出了轻微的吃痛声。
她还不能坐。
萧同又把手挪到她的腿上,“打好伞。”
嘱咐了一句,他毅然决然的迈开了步子。
“萧同,我姐在哪儿啊?”
萧同看了眼腕表,答道:“离这儿不远。”
“不远?”
萧同没答她,但之后楚檬的心就开始慢慢复杂起来。
萧同背着她走上了高速路上。
他到底要背着她去哪儿?
入夜后雨下的更大了,雨顺着风飘的有方向,转了弯迎上风时,萧同又会静静的嘱咐一句:“遮好自己,感冒了麻烦。”
楚檬悄悄的把伞往他的头前一倾,再悄悄的压了压,先是把他给遮住后,不老实的说道,“傻呀你,谁会和自己过不去呀!”
车流急速,他背着她一走就是半个小时。
看还没到目的地,楚檬按捺不住了:“萧同,你不累啊?”
他小心的把她往身上一颠:“我当兵特训的时候,每天背着五个你的重量往山上跑,你说呢?”
楚檬瞧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并没因为这话而觉得开心,她的心跳沉重了很多,眼睛酸涩。
“萧同,世界真大吧。”她说。
“呦?”他语气突然带了些悦色,“最近觉悟越来越高了,不错。”
“嗯,以前是有些坐井观天了。”
曾经的她根本不敢想,像萧同这样本该和慕瑾寒一样被众多女人仰慕的男人,却为了一个女人,可以放弃了那么多。
曾经,她因为自己的家庭,身边的朋友,认为爱情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现在……
趴在他的背上,她能感觉到臀部有些刺痛,是雨打湿衣服也打湿了伤口,可她觉得前面能沾染他的温度,就有些快乐。
是那种弄不清的情感,也不知理由,但就是明白,被他背着,和他挨着就很开心。
所以现在,好想——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萧同背着她走了一个半小时,到了慕瑾寒在外的住所。
他们到了之后,楚颜刚做好晚饭,慕瑾寒崩着脸一直在打电话,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几页纸。
萧同刚进了门,慕瑾寒瞧了他一眼,便直接道:“吃点饭,我们10点就去南城。”
“景嵘呢?”萧同问了一句,在玄关口换鞋。
“不知道,他应该知道现在不能回去。”慕瑾寒继续拨打着号,同时应着,“我姨夫出事是蓄谋,他被景祖父赶出景家,这个时候出现,是自寻死路。”
萧同把楚檬放下,过去拿起了桌面上的那几页纸,上面是一些名字对应着简单的信息。
看过后,萧同轻笑一声:“景嵘……看起来吊儿郎当,惹了他,也是自寻死路。”
把纸放下,他的手在那几页纸上轻轻敲打了两下,又道:“对计算机那个玩意儿无师自通的人,都是变态。”
……
八点半,景嵘在南师附中对面下了车,印入眼帘的就是教学楼里的灯光,也有穿校服的学生骑着自行车从学校出来。
是下了晚自习吧。
他还记得调查王可君资料时,看到的那些内容。
她的父亲王学维在这所学校教高三的物理,她的母亲江秋教历史,她从小都是在父母的朋友下,或者父母手里一路念书,考了帝都师范大学。
所以从头到尾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别说和男生早恋,据说因父母看的太严,都没和男生坐过同桌。
上了大学,外婆在帝都,她也是好好学习,以很好的成绩完成了学业。
即便王可君在别人眼里其实已经很优秀了,景嵘自小在国外念书,见过更广的世界,之前的确并不觉得王可君优秀在哪里。
国际顶尖学府里,有才华有家世有容貌,还倒追他的女人多的是。
就算是明迈兮,也是剑桥毕业,他自然要比明迈兮还要略胜一筹。
但这都是之前。
撑着伞,他在去往阳光小区时,路过一家便利店,在里面买了一袋儿橘子。
这算是他唯一了解王可君的地方。
她怀孕一个月后就反应很明显,很喜欢吃橘子,在景家的那些日子,爷爷很喜欢她,给她弄来了各种地方生产的橘子,供她选着吃。
最终整的小妈妈都不敢吃了。
……
阳光小区二单元16楼东,一百二十平的普通住宅户,是王可君的家。
这个时候,王可君正坐在客厅看着电视泡着脚,她穿着很软妹的纯白色洛丽塔睡衣,坐在沙发上完全看不出她的孕肚。
电视机旁还摆放着一张水晶摆台,里面是她和景嵘的婚纱照。
王学维就坐在自家姑娘旁边,身上搭着粉嫩嫩的毛巾,旁边放着热水壶,偶尔伸进泡着她小脚的盆里探探水温,凉了就加一点。
江秋面露难色的看着手机。
江秋也很矮小,而且一张脸难以看出具体年龄,虽穿着朴素,到也能看出年轻时候定是个美人胚。
过了会儿,她瞄了王可君一眼,给王学维示意了个眼神,立马王学维道:“君君啊,爸爸再去开壶水啊。”
江秋也站起身,“妈妈给你煮燕窝去。”
王可君迟钝了好一会儿,在父母都进去厨房了,她才点了点头,等意识到自己答的晚了,她的目光继续挪到了电视机上,但数秒后,目光却情不自禁的移到了旁边的那张……婚纱照上。
还是半身像,她穿着婚纱,即便抹胸,可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可爱,但她又实在是长的好,根本挑剔不出任何的不足。
旁边的景嵘身穿黑色西装,被摄影师要求看着她,营造一种爱意和浪漫的感觉。
当时拍出来,她被叫着去选照片时,她还曾害羞的觉得,自己和景嵘的照片,比那些模特样片都好看。
盯着那个看了会儿,她的视线又回到了电视机上,她正在看一部日漫——《暗杀教室》。
她很喜欢这部动漫,看了很多遍,觉得里面的杀老师很可爱,马上进入剧情时,她还跟着笑了笑。
不一会儿,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妈!”王可君叫了一声,但没人应她。
此时紧闭着门的厨房,磁炉开水的声音不算小,而王学维和江秋还在商议着事。
“君君想离婚,这不还没联系上景嵘么,咱们和景家还是亲家,怎么也得去看看啊!”
“那什么时候去啊,咱们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去了人家放咱们进吗?”
门外。
“爸!”
王可君又叫一声,还是没人应。
敲门声听了听又响了几声,王可君便暂停了电视机,从盆里伸出脚,趿拉上她还有猫耳朵的室内拖鞋,走去开门。
小区安保还是很好的,她也没去看猫眼,想着不是爸妈的朋友,就是什么学生,以前经常有刻苦努力的学生,在下了晚自习后,还要来她家,找她爸妈再补习一个小时。
在门慢慢打开,她把小脑袋探出去后,门口站着的人,让她呆滞了视线。
是景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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