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平白无故得了个便宜儿子,并没有多么高兴。
自打来到这个世上,他便没有多少值得牵挂的人,带着沉重的使命出生,被寄予了厚望,却并没有得到一个孩子应该有的爱,从小到大,他便在各个大人物之间辗转,往往是刚刚有了些感情,便又被推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等他大了些,想回去会找些记忆时,结局便往往和现在一样:
人去楼空。
久而久之,他就知道,那些人出于责任,陪他走了一段路后,便再也不想见他了。
既然明白了,他也就不愿意去给人家添麻烦,渐渐地养成了外表洒脱却内心冷淡的性格。
即使遇到了阿娆,即使他想展开一段新的感情,但是他知道,以他的性格,未必会真的为她停留下来。已经习惯了自由的鹰,怎么可能再回到笼子里?
可是,他现在有了个儿子!
还是个命中注定会麻烦不断的儿子!
自己是不是要把后半辈子都赔进去了?
他有些茫然,一连问了自己好几个问题后,也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于是他扭过头来,看到了小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笑容的陆朝,顿时觉得心里更堵。
不,不行,他要喝酒!
起身飞快地冲进屋里,扑通一声跪在一个角落里,徒手将地板上的砖头移开,又把底下的泥土刨出来,扒拉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坛子酒来。
那酒坛子着实有些年头了,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连写在上面的酒字都斑斑驳驳,还少了一半。
“还好,你还在!”
他看着酒坛子,满意地一笑,一用力,将它从土坑里拎了出来。
然后,他也不找个地方坐,直接往墙上一靠,就迫不及待地抬手拍开上面的泥封。
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有些忍受不住,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刚刚忙完,阿娆便闻到了一阵香气,她觉得这香气颇为特别,便循着找了来。一进门就见到隼一个人举着个酒坛子直接往嘴里灌,顿时吓了一跳。
这喝酒的方式是在太过豪放了!
这家伙,不会是被陆朝刺激了吧?
隼抹了抹嘴,招呼阿娆进来,”正愁没人陪呢,这酒我在这里埋了十几年了,你过来一起尝尝!“
“十几年?“阿娆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这人现在最多也就二十来岁吧,那他埋酒的时候岂不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见她迟疑,隼又把手里的酒坛子往前递了递。
阿娆接过酒坛子,凑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一张粉嫩的小脸立即皱了起来。
那酒闻着好,喝起来却又苦又辣,和梨花白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她抬起头来,看着隼的目光几乎要滴出水,”这,这什么酒这么难喝?“
隼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这是我小时候采了山里的野果酿的第一坛酒,刚刚酿好的时候又酸又涩,没法喝,我看别人都是把酒埋起来,过了多少年以后拿出来再喝就好喝了,于是就照着做,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能找到。“
他从阿娆手里接过酒坛子,得意地晃了晃。
阿娆狠狠地拍了拍脑袋。
作孽!自己竟然无意间给人家充当了一回小白鼠。
第一坛酒,还埋了那么长时间,喝了会不会闹肚子?
她忽然想起了以前在江宇珩家喝的过期酒……
“那个,你保证喝了这个不会死?“
隼被她问的一愣,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应该不会,这么多年了,那些果子就算有毒,也应该都散尽了。”
那些有毒的野果当年小师傅都是给他当饭吃的,吃一次想死一次,好不容易不想死了又来一次。
阿娆直接呆了,半晌,用手指指着隼,颤抖着声音道:“你,你竟然真的……用毒果酿酒!”
……
外面战争一触即发,踏歌的歌舞坊里,却依旧莺歌燕舞,觥筹交错,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干扰。
一曲罢,有人挑了帘子,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坐在首座上的客人听到了动静,微微地侧过了头。
他戴了一顶硕大的帽子,帽檐将一张本来就不大的脸遮住了一半,这顶帽子和他那身样式古怪的袍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神秘。
不过,他的下颌线很美,秀气,却不乏英气,皮肤有些苍白,在昏暗的灯光里也泛着玉一样的光,
这个人坐在那里,便不怒自威,那个跪在下面的人,酝酿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有些不耐烦了,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紧。
踏歌退到一边,似乎是慑于他身上那无形的杀气。
那个人似乎也感觉到了杀气,半晌才鼓足勇气道:“主上,黄沙沟那边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还没有消息?”那个人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而后,若有所思地用大拇指的指肚在杯子上摩挲着。
踏歌的目光跟着他手指移动,心慢慢地提到了嗓子眼。
仿佛,他的手里不是杯子,而是一个人的脑袋。
嘭!
顷刻间,那只杯子便碎了。
这种爆裂之声在这样的环境里听起来格外刺耳,几个歌女吓得赶紧退了下去,乐师也停止了演奏。
踏歌看不见那人的脸,但是她能看到那人手上的青筋渐渐鼓了起来。
“主上,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打探一下?”
跪在地上的人声音有些轻,但是还是尽量地将自己的音量控制在一个可以听清的范围。
“不用了!“
那个人一抬手,用沙哑的声音道。
“传我命令,守好敦煌,看紧粮草库。“
听到这一句,踏歌的眼珠转了转。
守好敦煌,看紧粮草库,莫非这个人就是城主?
她几乎不可查地移动了一下身子,想看清那人的面目,然而那人却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踏歌看着他略显孑孓的身影,微微咬了咬嘴唇。
直到离开歌舞坊很远之后,那个人才将头顶的帽子掀开,露出了一双诡异的眼睛。
前面,有个小孩走过来,光着脚,穿着破烂的衣裳。他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脸上还带着晶莹的泪珠。
他猜测,这个孩子应该和自己的家人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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