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娆没有立刻回家,她知道,陆凶如果回来,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罗大夫,于是她特意绕了个路,来到罗迪的医馆。
罗迪不在家,医馆的门也没有锁,她推开,便自己走了进去。
空气里有药香,屋里有烟夹着蒸汽冒出来,好像罗迪正在煎药。
阿娆凑近窗口,悄悄地往里看。
果然,她看到了陆凶。
陆凶趴在床上,**着上身,有一半身子都缠满了绷带。
他侧头对着她,闭着眼睛,神色很安详。
阿娆知道他已经没有大碍,便悄悄地退了回来,转身正好撞见罗迪。
罗迪的手里拿着一小筐木炭,见她的样子颇为诧异。
“夫人不打算进去看看吗?”
他知道她是来看望陆凶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到了门口又退回去。
阿娆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的香坊里还有事情要处理,罗大夫,程大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慌慌张张地逃走了,留下罗迪一人在那里纳闷:这俩人到底怎么了?一个不让告诉阿娆他在这里,一个来了也不进去看一眼?
闹别扭了?
哎,儿女情长,真是无聊。
幸亏他这辈子就打算和草药为伴,省了不少烦恼。
罗迪抬脚进门,给炉子加了炭,见汤药差不多了,便用布巾垫着,将药倒了出来。
陆凶足足在罗迪家休养了三天才回来。
这三天,阿娆再也没有进过罗迪的医馆,每次想见他的时候,程大和陆凶两个名字就在她眼前乱飞,飞得她心烦意乱。
三天了,她其实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对他。
陆凶是她的丈夫,按理说应该更亲近,但是,她这个穿越来的灵魂和他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啊。程大倒是有感情,可惜他现在变成了别人。
真是让人火冒三丈。
这段时间,村民们都在传说附近山里出了蛮人流匪,身手极好,将皇宫大内来的公公和侍卫都杀了。这事儿自然要由江宇珩出面处理,江宇珩为了这事儿颇为头痛,事情出在他的地盘上,为了追那几个流寇,他又要好好忙上一番了。好在他的顶头上司金陵知府岳宁非常通情达理,将调查这件事情的期限足足宽限到半年,还时不时亲自到案发现场查看。
当然,他什么都查不出来。
陆凶和隼都是伪造痕迹的高手,隼甚至还很有闲心地伪造了一封信,塞进一个死尸的怀里,纸用的是蛮人喜欢用的羊皮纸,字却没有写一个,正因如此,这封信在江宇珩的操作下便成了张公公勾结蛮人的铁证,张公公人死了,这替罪羊也就变成了还有门人存在的血刀门。
血刀门本来在江湖上逍遥快活,谁知却因为一个门人阿三,卷入了朝廷争斗,血刀门的门主因此郁闷不已,每次江宇珩带着人上门,他都恨不得躲到石头缝里去,最后还是江宇珩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他,交代了很多血刀门不为人知的秘密。
天气渐渐转暖,雨水也多了起来。
阿娆令农户在新买的地里种了去年收集来的种子。
那些香料的种子,有的是她托花蕊夫人从波斯客商的手里买的,有的则是自己上山采的,都是些新奇的花,想必能配置出新的香水。
一场大雨过后,陆凶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阿娆正坐在香坊的院子里分拣香料。
雨水多,有些重要的香料必须她亲自过目,万一霉烂变质了,会直接影响香的质量。
阿娆捡着捡着,目光忽然看进了一双黑色的靴子,那双靴子在她面前停下,有些犹豫。
她愣了一下,随即起身,抱着手里的篮子就进了屋。
陆凶看着她有些清减的背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知道,他骗了阿娆两年多,阿娆生他的气,也是应该的。
“程大哥,怎么才回来?阿娆姐说你去送货了,什么地方的货,要耽搁这么许多天?”
小六从后面过来,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陆凶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斥道:”你小子吓死人啊!“
小六见他神色,讪讪地笑了笑。
“程大哥,一路还好吧?“
“还好,这不活着回来了吗?“
陆凶的心思全在阿娆身上,根本没空搭理小六,小六又问了几句,见他有些不耐烦,便也不再自找没趣,悻悻地一个人去干活了。
一个刚刚爱上的男人,竟然是自己死了两年的丈夫,这事儿换了谁都没有办法接受。
不看见他的时候还好,一看见他阿娆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如果当时真的嫁给了程大,这算改嫁还是复婚?
若是没有那场大雨,他就打算当程大当一辈子?
阿娆在屋里坐着,手里端着一杯茶,一生气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茶杯里的水溅了出来,湿了一大片香谱。
她惊慌失措地连忙用衣袖擦干。
陆凶听到动静,本来就绷着的神经猛地一抽,待料到她可能做了什么之后,赶紧又泡了一杯茶送过来。
阿娆权当他空气,转身自己去书架上翻书去了。
”阿娆,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你喜欢的碧螺春,我放在这里了。”
陆凶将茶放下,又把桌子上的残茶收拾了一下,这才默默地退了出来。
下午的时候,天空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阿娆担心刚刚种下的花苗被水淹了,便想去田里看一下,刚出门,见陆凶穿了蓑衣戴了斗笠拿了一把油纸伞等她。
她看也不看他,自己拿了一把伞,从他的身边错身而过,陆凶在后面追了一路,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既不敢靠近又不想离开。
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陆凶做好了饭菜等她,她说了一句“不饿”直接进自己屋啃点心去了。
“伯伯,我娘究竟怎么了?”
好几天了,陆朝也发现了阿娆的不对劲儿。
“你娘发现我骗她了。“
陆朝顿时一个机灵,道:”那你没有把我卖了吧?“
陆凶的一个眼刀立即剜了过来,道:”你爹我是那样的人吗?“
“没有就好。“陆朝放了心,随即又道:”那你可要记住了,以后无论如何,我都不知道你是陆凶,我发现真相比娘还晚。“
“知道了,你这小子,赶紧吃饭!“
陆凶不耐烦地一按陆朝的头,竟然第一次没有按下去。
那小子竟然鱼一样地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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