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叶黎愕然。
“我要结婚了。”顾倾城又一次说。
夕阳之下,叶黎高大的身体晃了又晃,几乎站立不住。
“你再说一遍?和谁?”他嗓子哑的厉害,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认识的,十三哥。”
“……”
四目相对,他眼中的痛那么深。
顾倾城握着背包,浅淡的眸光里看不出情绪,“走到如今,都是我们各自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坚持下去吧,别回头,这个世界也不需要你回头。”
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纤细的鞋跟敲打地面,清脆、刺耳,那是她离开他的声音。
“顾倾城!”他终于忍不住大喊,声嘶力竭,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顾倾城脚步一顿,却是抬起手摇了摇,竟是连头也没有回。
众人呆住,原来,真的有人会心狠至此。
然而,他们不知道,金刚锻造不坏金身,每一次坚强都曾经历过千百次雕琢和失望。
他忽的朝她冲过去,一下将她按倒在她拉开车门打算上去的车上,他掐着她的腰,痛苦万分的哭喊,“我错了,我错了……”
“别这样好吗?别这样,我求你,我求你。”
如斯痛苦,顾倾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觉得眼眶有些酸涩,抬手摸了摸,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她的眼泪早已经干了,心口也不再拥有一丝波澜。
“何必呢?”半晌,她轻轻的说。
“走不走啊?不走要要走了?”出租车司机短暂的惊愕过后催促。
“走。”
“不走了!”
男人扣着她的腰,飞快的将她拉过来,甩上车门,不在意被司机师傅一声冷哼后一脚油门喷了他一脸的尾气。
“叶黎!”顾倾城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有病啊!”
“我有病,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得了的相思病,只有你能给我治。”叶黎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倾城,小月亮,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和别人结婚。”
“不和别人难道要和你吗?”顾倾城冷笑,“叶黎,有老话讲再一再二不再三,我从你这个坑里,跌倒一次,跌倒两次,我不想再跌倒第三次第四次了,你这个坑万丈悬崖,如今我好不容易爬到了顶端,你知道我有多难吗?我为什么要再次落到坑底去?”
“我错了,我错了,可是,我能怎么样呢?”他的眼泪落下来,“我能怎么样呢?她是我亲妈,无数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她牵着我的手告诉我该怎样走。她那样的伤害过你,是她错了,可我能怎么做呢?我只能给你道歉,只能更加尽心的照顾你,我……”
第一次,他的痛苦毫无保留的袒露在她的面前。
“我不痛苦吗?小月亮,我最心爱的女人和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并给予我无限爱的女人,你让我怎么选择?我该怎么选择?”
“你知道我看到她的尸体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怕吗?你知道我多怕真的是你太恨她了把楼上推落吗?你知道你在警察局的时候,我是怎样胆战心惊的等着吗?你知道我……”
一只手掩住了他的唇,顾倾城轻轻的拥抱他。
“我知道的,我知道,我都知道。”她轻轻的拍他的背,让他冷静下来,“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没有在你母亲面前为我讨回公道的勇气,事发之后也没有相信我的勇气,叶黎,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但是,谁又能理解我的痛苦呢?我心中所求不过受伤时一个炙热的拥抱罢了,而你那么吝啬。”
她朝后一步,轻轻的退开了他的怀抱,顾倾城深吸了口气,再次打量这个为情所困的男人,他像困兽,看似果断,实则优柔,看似温情,实则冷清。
“你母亲说的对,亲情面前,爱情无立足之地。”她敲敲自己的心口,“而我,也不再有信你的勇气。”
顾倾城叹气,“我们的路真的已经绝了。”
无路可走,即便他有情。
叶黎失魂落魄的望着他,三十几年来,人生所有的骄傲被折损成零落的碎片。
“两次,我欠你两次。是不是我把这两次都还给你,你才愿意再看我一眼?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任何事情都没有重来的可能,叶黎,你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顾倾城摇了摇头,再无话可说,转身又往前走去。
“吱……嘭……”
尖锐的刹车声,重物摔出去的声音,众人的尖叫声。
顾倾城一呆,看着滚落脚边的男人,他那么爱干净,洁白的衬衫却沾满血迹。
他痛苦的喘息,目光却执着的落在她身上,“这样可以……吗?”
顾倾城呆呆的看着他身下不知是从哪里渗出的血迹,忽然觉得一阵眼晕,呕吐的感觉冲上来,顾倾城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不知是谁拨打了急救电话,将叶黎抬上急救车,顾倾城也被推上车。
她愣愣的看着躺在救护单床上了无声息的男人,额头上一层层汗水冒出来,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一路疾驰,叶黎被推进急诊室,顾倾城抱紧双臂蜷缩在门外的墙角,冷汗岑岑。
有人去办了住院手续,有人拿着东西过来让顾倾城签字,顾倾城愣愣的看着,然后提起笔签字,她的心在颤抖。
人走了又散,顾倾城恍惚记得有人跟她说了什么,渐渐的,急诊室门口只剩下她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一个小时,还是一天。
她冰凉的身体被人拥入怀中,有人说:“我来了。”
被人拥抱着顾倾城仿佛慢慢恢复了知觉,“十三哥?”
“是我。”
十三拍拍她的背,“不要怕。”
“我不想这样的。”顾倾城哽咽。
“我知道。”他轻抚她的发丝,不知让她来南江是不是一个错误,可他知道,如果不来,总有一天她会后悔。
“休息一下吧,我来代替你等着。”他俯身抱起她往病房的区域走,“去洗个澡,换个衣服,睡一会儿,等你醒了就结束了。”
“真的吗?”
“当然。”
顾倾城接过他递来的袋子,才发现她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大片血迹,已经干枯了,成了深深的褐色。
顾倾城手指一阵颤抖,十三握着她的手,炙热的掌心一点一点温暖她的冰凉,直到她不再颤抖,“需要我找个护士来帮你吗?”
顾倾城摇摇头,十三拍拍她的肩,“去吧。”
顾倾城洗了澡,看到被水浸湿的白色衣裙上的褐色痕迹被冲淡,在脚边汇成淡红色的小溪,她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踉踉跄跄出了卫生间,脸色惨白的几近透明。
她捂在雪白的被子里,很久,才感觉到一丝温暖。
她闭上眼睛,却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走进来,轻拍她的背,顾倾城扒拉开被子,看到十三。
“结束了。”他说,“受了点伤,但问题不大,不用太担心。”
他向来是实事求是的,顾倾城放了心,卷着被子往里缩了缩。
“十三哥。”
“嗯。”
顾倾城却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他在她的身边,习惯了在他身上汲取力量和温暖,心里却也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
“我生病了,是不是?”
“没有。”他握住她的手,温暖的给予她力量,“每个人都有怕的东西,你只是怕血晕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倾城眨眨眼,视线越过他望着窗外,看着黎明到来前最深刻的黑夜。
她说:“活着好难啊。”
“可很有意义不是吗?”
顾倾城没再说话,她慢慢睡着了。
十三轻声叹气,指尖抚过她的眉眼,有些坚韧是需要脆弱来成就的。
再次醒来时,顾倾城去看了叶黎。
他还在昏迷着,但郭千莺和郭旗风在。
顾倾城抿了抿唇,道了声抱歉。
郭千莺摇摇头,许久不见,都没什么话说。
顾倾城没有过多停留,去找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腿骨小腿骨折,头部脑震荡、内脏出血等等。
总而言之,还没有脱离危险,脱离之后仍然需要很长时间的静养。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顾倾城就看到郭千莺,显然,她在等她。
“倾城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郭千莺微笑,“一起喝杯咖啡?”
顾倾城摇摇头,“吃个饭吧。”
两人并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就在医院附近的一间面馆,顾倾城请郭千莺吃了一碗面。
“倾城姐最近几年过的好吗?”
“还可以。”
顾倾城捧着杯子喝了口水,“你想说什么不如直说吧。”
被顾倾城说出心中所想,郭千莺有些不自在,沉默了一瞬,郭千莺开了口。
说的无非是叶黎,说他这几年是怎么过的,过的有多不好,和曾经钱多多说的那些差不多,但又比钱多多细致许多。
顾倾城细细听着,一直到一碗面条砣成了浆,主题只有一个,就是请她原谅叶黎。
再回到医院,郭千莺没有多呆就和郭旗风一起走了。
顾倾城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惨无人色的脸,他需要她原谅吗?
其实,并不需要吧。
发生那样的事,他的心中定然是也有愧疚的,一味的寻求她的原谅,无非是他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公司还有事,顾倾城无法在意愿常呆,只能吩咐医护人员如果叶黎醒了就通知她。
但是,顾倾城没有想到,一连两天都没有接到医院的通知。
等她再过来,病房里已经空空荡荡,只有一封信由小护士转角。
雪白的信纸,只有零星几个字。
【这次换我来追你。】
寥寥几字,坚定不移,只是,人却不翼而飞。
顾倾城遍寻医院里的人,得到的结果却只有一个,叶黎转院了,至于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顾倾城彻底无语了,无奈之下过去老爷子住的地方。
她其实还没做好准备来见叶望,如今更觉心虚,却不得不来。
殊不知先对她道歉的竟然是叶望。
袅袅茶香中,叶望率先开口,“我这一生除了事业,其他都很失败,感情、婚姻、叶黎,是我没有教会他该如何承担一个男人的责任,也没有教会他该如何对待感情,我应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事已至此,顾倾城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是我太过强求了,叶伯伯。”
“感情都想要一个结果,我能理解。”叶望慈和的看着顾倾城,他和左佳禾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就像现在,叶黎也渴求一个结果,我也能理解。”
“对不起。”顾倾城惭愧的说。
叶望摆摆手,替她倒了一杯茶,茶有余香,让人的心都跟着舒服了许多。
“他现在还好吗?”
“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应该是好的。”
“他……”顾倾城皱了皱眉,又不知该说什么了,摇摇头,不再说话。
“你不必觉得担心,更不必觉得愧疚,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只是,如果你觉得你们之间还有一线之机,也请你不要那么决绝。”
顾倾城陪着叶望吃了一顿饭,离开时也没再听说叶黎的消息,更不知道他转院去了何处。
顾倾城慢慢吐出了口气,决绝?
什么叫做决绝呢?
其实,她只是不想再受伤了。
顾倾城东江和南江来回跑,但因为远方的工作更加成熟,于是在东江的时间更多一点。
一转三个月,郑安和一直在进行的中药治疗让他看起来好了许多,疼的次数减少许多,疼痛程度也降低许多,之后只要一直坚持就可以。
恒远的工作也日渐上了轨道,重新开始从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索性有顾倾城亲自带头,大家的士气很高。
这天她从东江回南江,从小区门口下了车,拎着箱子慢慢往回走,快要走到楼下的时候,顾倾城就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人手里拄着一只拐一步一步的朝前挪去,另一只手里拎着个袋子。
背影有些熟悉,但用拐用的显然不熟悉,像刚刚学步的孩童,跌跌撞撞,有好几次险些摔倒。
顾倾城快走几步,对上那人熟悉的脸,一阵脑壳痛,“叶黎,你又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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