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再次发出一声惊叹，“真的吗？”
回应她的是顾倾城在琴键上跳跃的手指和更快节奏的琴声，没等顾倾城谈完，妞妞就扯住顾倾城的手臂，“姐姐，姐姐我要学，太好玩了。”
顾倾城抱起她放在自己腿上，开始为她介绍钢琴的基本知识，不过，又与一般的教学不同，每教她一个键，顾倾城总会让她自己尝试着按一按，力道、手感、声音……
恍惚之间，顾倾城觉得这一幕像是曾经发生过一样，不过不同的是不是她抱着孩子，而是她像个孩子被人抱着，那人耐心的告诉她这个是什么音，那个又是什么音。
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在房间里作响，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忽的传来一声惊呼，顾倾城和妞妞一起抬头，就见到妞妞的妈妈被吓了一跳的模样正站在门口拍着胸口，而在她的前面，一个男人正站在那里，眸光痴痴望着顾倾城，正是叶黎。
叶黎从未想过自己会看到这样的顾倾城，或许，他曾经的估量是错的，顾倾城喜欢孩子，爱孩子的程度超出他的想象。
顾倾城一愣，她离开了一整天，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叶黎。
这一整天了，她没有一次想起叶黎。
满心的烦躁因为这孩子的歌声和钢琴得到片刻疏解，顾倾城更没想过叶黎会过来，甚至这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四目相对，顾倾城抿了抿唇，妞妞的妈妈终于反映了过来，上前扯了一下叶黎的袖子忍不住责怪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到别人家里来？”
叶黎一动不动，对妞妞妈妈的举动无动于衷，只是目光痴痴望着顾倾城。
“姐姐，他是谁？他为什么一直看着你？他是坏人吗？妞妞帮你打他！”小女孩扭动胖乎乎的身体从她膝上爬下去，顾倾城连忙将她抱住，“谢谢妞妞，不过他不是坏人，他是我的……朋友。”
唇尖一阵苦涩，顾倾城将朋友之前的那个“男”字咽了下去。
那边妞妞的妈妈也松了口气，她已经准备去叫自家男人，准备帮着顾倾城给这个男人一个好看了。
妞妞妈妈目光来回转了转，最终还是朝妞妞招了招手，“那顾小姐，你们先说话，我和妞妞在家里等你，如果有什么事，你尽管叫我们。”
顾倾城看着叶黎，知道今天去她家里吃饭的事情是不成了就摇摇头，“你们先吃，其实先前我已经叫了外卖，过一会儿应该就送来了，你们不必等我，如果妞妞喜欢我的话，可以过来找我玩。”
妞妞大声答应一声，被她妈妈抱走了。
等到房门关上，顾倾城才站起身体就听叶黎说：“为什么不接电话？”
“电话？”顾倾城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自然没逃过叶黎的眼睛，心底的怒火总算消减了一些。
他叹了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缓，问道：“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
顾倾城没有说话，她又缓缓的坐了回去，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手中的一串钥匙，而在那串钥匙上有一枚极为眼熟。
不是东日瑞景家里的，也不是玉兰山庄里的，正是顾倾城现在所在的一座房子上的。
家里的钥匙总共有六把，顾倾城在家里找到三把，除此之外曾在方归远那里见过一把，顾倾城没想到剩下找不到的两把之中竟有一把在叶黎这里。
而她，和叶黎在一起这么久，今天竟然是第一次见到。
是了，这才像是叶黎做的事情，滴水不漏，或许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叶黎和顾倾城说了两句话没有得到她的回应，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手里的东西，叶黎的手顿时一缩，可随即，他的动作就恢复了正常。
她已经看到了。
“我……”
顾倾城垂下头去，手指落在琴键上，将先前妞妞唱的那首歌又弹了一遍。
当最后一个音落下，顾倾城的心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抬头看向叶黎，说：“我想在这边住一段时间。”
叶黎用力吸了口气，就听顾倾城接着说：“刚才的小孩是我收的学生，趁着最近有空，我想多教她些东西。”
她声音很淡，唇角却是一抹苦笑，放在半个月前她都不会想到她会有拿一个几岁的小孩做挡箭牌的那一天。
叶黎咬着牙，刚刚那孩子若再小一些，若当初他们的孩子能够生下来，大约就是这般大小了。
他回想着刚刚顾倾城抱着那孩子的模样，一时间竟心如刀割。
“一定要这样吗？”他问。
顾倾城不语，一双眼睛没有什么情绪的看着他。
叶黎挫败的垂下头，顾倾城起身进了厨房，将今天早晨买回来的方便面拆开煮了一包。
她手艺不错，哪怕是方便面也能煮个香飘满室出来，只是多数时候离了叶黎就没有什么心情进厨房。
顾倾城端着碗从厨房里出来，叶黎还没有走，顾倾城顿了顿，问他：“要吃吗？”
叶黎哪里会拒绝，张口答道：“要！”
顾倾城只得又回去煮了一碗，两人面对面吃面，房间里安静的像太平间，叶黎把碗里的面和荷包蛋都吃光，看着顾倾城小口小口的吃东西，她显然胃口不好，吃了半天碗里还剩下大半。
叶黎忽然说：“对不起。”
“……”顾倾城呆了半晌，慢慢放下筷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黎知道，顾倾城这是在问他过去的事，想让他给她一个解释。
半晌，叶黎微微摇头，“过去的事情现在追究还有什么意义呢？”
顾倾城怅然，“是啊，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她还是想知道，想知道他究竟爱不爱她，想知道他们的过去是不是鲜血淋漓，除了那个曾经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却最终没有到来的孩子，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小月亮，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的未来还长，人终究是要朝前不是吗？”
顾倾城点头，“这话没错。”
可是，她只是想知道过去的事情，这很过分吗？
顾倾城没有说这句话，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平静而失望。
叶黎落荒而逃，他等待了许久，期待了许久的事，终于在这一刻无力面对。
没等到家，手机忽然响了。
叶望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无奈而伤感，“儿子，过年……我们就不回去了。”
这并不意外，叶黎嗯了一声，但忽然觉得叶望的声音不对，“爸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没事，挺好的，你……”
话未说完，一道不属于叶望的声音传来，“哎大叔你别动，你还不能下床呢。”
叶黎唬了一跳，“爸？”
电话匆匆挂断，叶黎急了，立刻拨了回去。
再拨回去时叶望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叶黎顾不得其他吩咐小楚订机票自己转头去机场。
顾倾城对这些毫不知情，坐在床头守着月亮到天明才堪堪有点睡意。
倒头睡了一觉，再醒来是被郭千莺的电话吵醒的，呆坐了半晌，顾倾城还是接了起来，郭千莺约她一起去给孩子上早教课，顾倾城看着手机好一会儿，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郭千莺向来与她保持距离，打电话约她去给孩子上早教课还是头一遭，不过，顾倾城向来不是缩头乌龟，约好了时间就准备起床。
弄了点东西吃顾倾城换了衣服就去赴郭千莺的约，在早教班的楼下遇到刚到的郭千莺和郭禹辰，顾倾城上前帮郭千莺抱了郭禹辰，郭千莺拿着郭禹辰要用的东西两人一起上楼。
两人寒暄了几句，顾倾城逗弄着郭禹辰，问郭千莺，“这么久不见，找我出来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是我大哥说惹你不开心了，让我一定陪陪你，替他赔个罪。”郭千莺笑嘻嘻的观察着顾倾城。
顾倾城差点嗤了一声，这可不会是叶黎说的话。
郭千莺又说：“叶伯母那边好像出了点事，他昨天晚上连夜赶了过去，怕你还在气头上也让我特别跟你交代一下。”
左佳禾？
左佳禾能出什么事？
顾倾城眯了眯眼，“哦。”
郭千莺看她连一声问候也没有不由心惊，“倾城姐不问问是什么事？”
“人生在世左不过一个生老病死，想来也就是这点事吧。”顾倾城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让郭千莺更加心惊。
早在顾倾城找人抹掉自己全部与叶黎相关的记忆的时候，郭千莺就知道顾倾城是个心狠的人，可是，她没想到顾倾城会狠到不闻不问，再怎么说那也是叶黎的亲生父母啊。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顾倾城对叶望的身体情况还算清楚，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左佳禾，她懒得关心，也不想去关心。
一人只顾着惊讶，一人想着事，不知不觉电梯停了下来。
两人进了早教班，把郭禹辰交给老师，在一旁的休息区坐下来，郭千莺才问：“倾城姐，你和我大哥……”
她似乎在想措辞，但半晌也没问出口。
顾倾城耸耸肩，也没隐瞒，“就过去的一些事呗。”
郭千莺了然，但她没什么立场参与他们之间的事，想了想，只得道：“其实，大哥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那不告诉我是为我好？”顾倾城笑。
“也不是，”郭千莺摇头，她犹豫片刻，看着顾倾城的目光有些复杂，隐隐透着同情，“反正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顾倾城没能明白，“知道？知道过去的事，还是……”
“知晓……全部的一切！”郭千莺看着她，心中却忍不住叹气，爱上叶黎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顾倾城的幸，还是不幸。
顾倾城愈发不解，怔忪片刻，她摊手一笑，“我以为你会直接告诉我。”
“倾城姐，你是个坚强的人，一直都是！”
“这似乎和坚强无关。”
“不，”郭千莺摇头，“以后你就会知道有时候坚强是多么的可贵。”
若非如此，或许顾倾城也早已香消玉殒在那年的暴雨滂沱中。
顾倾城不以为意，“你不想告诉我就不想告诉我，没必要给我戴高帽。”
“真不是，”郭千莺哭笑不得，“倾城姐，你想多了，我不是给你戴高帽，而是如果你知道那些事，你就会知道活着是多么多么的不容易，你就会觉得知晓那一切其实真的没有必要。”
“……”顾倾城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才说：“你是觉得活着比过去重要？”
那她的过去有什么事是让她活不下去的呢？
郭千莺震惊于顾倾城的犀利，一时竟卡了壳，顾倾城一笑，“看来这句话没错。”
郭千莺慢慢低下头去，无奈的叹了口气，“倾城姐，现在真的比以前好太多，你有那么多粉丝，他们爱你，挺你，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支持你，你还有方先生，作为你的支柱，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他都会义无反顾的来到你身边。真的，这比以前好了太多太多。人有的时候不应该追求太多，不是吗？”
所以，叶黎呢？
“可能……我是处女座吧。万事求的太多，还要尽善尽美。”
郭千莺不再说话，她不是第一次知道顾倾城的固执，但第一次知道当一个人固执起来其实是这么的难以应对。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千莺再一次道：“不管以后倾城姐你能不能想起来，不管在你的记忆中大哥是个怎样的人，他做过怎样的事，我都想请你记住一件事。”
她说的郑重，让顾倾城不得不也正色面对。
“你说。”
郭千莺看着顾倾城许久，久到顾倾城觉得郭禹辰就快下课了，她才说：“大哥真的很爱你，为了爱你，为了能让你重新变得鲜活，为了让你开心，他真的什么都愿意做。我不想说请你不要辜负他这样的话，但我想大哥那么爱你，一定是因为你也给了他同等分量、甚至更多的爱。我希望你能得偿所愿，也希望你们能爱的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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