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何遇厉声喝问。
依旧没有人说话，江莱和钱多多等人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郭旗风身为医生不会暴露患者的**，而叶黎更是不可能说的，一时间，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何遇的吼声。
叶黎将顾倾城身上撒的水擦干净，抱起她准备离开，冷不丁被人拦住。
抬头，叶黎看到眼睛通红的何遇像个做着最后挣扎的困兽，他勾唇，向来温润的脸书写着冷漠。
“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若非你找她讨要说法，若非你把何慧做的事都抖出来，她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什么？”何遇身子一晃，不可置信道：“倾城她怎么可能因为知道了那些事就，就……”
他指着昏睡中的顾倾城，半晌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你以为她自信、洒脱、坦率、大大咧咧，其实都不是！”叶黎紧紧的抱着顾倾城，声音痛苦，“她只是个小女孩，她的坚强是被逼的，她的努力是被生活压得，而她也从来不是个洒脱的人，一桩桩、一件件都会刻在她的心里！你以为那些不重要的事，其实都是压死骆驼最后的稻草！她其实只是个胆小又敏感的人！”
众人全都目瞪口呆，倒不是叶黎说的事情有多么难以理解或者难以置信，是叶黎这个人此时声嘶力竭的模样。
叶黎抱着顾倾城离开，走出大厅的时候有阳光落下来，他微微闭起眼，遮不住满脸痛苦。
其实，他有什么脸面对别人吼叫呢？顾倾城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啊。
顾倾城再次醒来的时候还在车上，车子走的很慢，很稳，她缓缓睁开眼睛，朦胧的记忆一点点回笼，她看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前面叶黎的声音传来，“醒了？”
顾倾城缓缓将手枕于脑后，歪头看着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不过，这并不影响顾倾城看着他时的心态。
她目光执着的，语气却是迷惘的，“叶黎，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表面的温润儒雅，还是何慧口中的工于心计？
顾倾城想了这么久也没有想明白，她其实并不介意自己所爱的男人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可是，当这份算计被用到自己身上，就让顾倾城格外的郁闷和不能接受。
望着前路，叶黎久久无声。
一直到车子驶进小区，叶黎才张开口，他这才发现他嗓子干哑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不管我是什么人，我都爱你，爱你更胜过我自己。”
顾倾城以为自己会脸红心热如以往那般，可是没有，她只是歪头看着他，心底甚至没有任何悸动。
她说：“哦。”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紧，眼睛紧紧盯着后视镜里的女人，她的脸上实在太平静了，平静的没有表情，也让他猜不出心头所想。
安静中，顾倾城忽然说：“这几天有个孤儿院的活动，我得去参加，可能要几天，提前跟你说一声。”
孤儿院、孩子……
叶黎的身体陡然一僵，呼吸仿佛被人攫住了，喘不过气来。
曾几何时，他们也有过孩子，他们也曾小心翼翼的期待过孩子的出生，可最后……
“好。”叶黎哑着嗓子道，“我陪你一起……”
话未说完就被顾倾城打断，“不必了，年底你忙，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话虽如此，可顾倾城最是明白心底里在霎时之间涌起的那几分抗拒。
她在抗拒叶黎。
顾倾城阖了阖眸，无声叹气。
“对了，快要过年了，想必你父母也快回来了吧，我答应了哥哥等金表奖之后就回东江，和他们一起过年。”
叶黎心底再度一凉，以前顾倾城提起他的父母总会称作伯父伯母，敬重之意无须多言，可现在一句你父母直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抿了抿唇，眉头皱了又皱，才勉强压下心底的烦躁，继续用平静的声音说：“倒也没有，他们不回来。”
“哦。”叶黎瞥了眼后视镜，心说这下总该和他一起过年了吧？孰料顾倾城紧接着就说：“那你要过去看看他们吧？毕竟你们都这么久没见了。”
叶黎：“……”
真的是十分全面的考虑，就像他为她考虑一样。
没等他想出该如何跟顾倾城说清楚，顾倾城推门下车，径直往家里走去。
齐婶看到顾倾城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道：“这是去哪儿了？怎么……”
话未说完，顾倾城从她身边经过，一言不发。
齐婶愣了愣，看到从后面进来的面色难看的叶黎，一时都忘了说话，“这，这是……”
顾倾城上楼之后直接回了房间，倒在床上，顾倾城凉凉的勾了勾唇角，其实哪里有什么孤儿院活动，她不过是想看看他在说起孩子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当时她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全部表情，可是，他分明连一丝落寞都没有，顾倾城忍不住开始怀疑，以前的他们真的是相爱的吗？
又或者，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自己死皮赖脸住进这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顾倾城抚额，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顾倾城烦躁的拎了件衣服进了卫生间，一头将头扎进温凉的水里，一直到感觉到有些窒息感才从水里出来，可是，满心的烦躁却不比先前减少分毫。
蓦地，卫生间的门被拉开，男人高大的身体站在门口。
顾倾城只是看了他一眼，拨开花洒的开关温凉的水迎头浇下。
男人几个箭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推在墙上，拨开她满头湿乎乎的头发，捧起她的脸，“别这样，别这样好吗？小月亮，你不开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这样可以吗？”
他后悔了，他后悔了，忘记了有什么大不了，太阳还是照样升起，日子还是照样过，他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想起来？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现在一定不必如此尴尬，如此痛苦。
顾倾城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痛苦。
顾倾城不懂，就像最初醒来时万事懵懂的样子，他有什么好痛苦的呢？他又……不爱她。
顾倾城别开头，缓缓抬手拍掉了他的手，“我想洗个澡。”
她在秦怡家里的时候就出了太多的汗，身上黏糊糊的，被水一冲更是难受，此时衣服都贴在了身上。
蓦地，她的肩膀被人按在墙上，男人的身体一下子压过来，他的唇覆上她的，冰凉极了，动作却汹涌，不遗余力的亲吻是啃噬，顾倾城的唇和舌根都麻了，他却仍不想放过。
“叶黎……”她低叫，回应她的却是身上衣服被撕裂的声音，情潮汹涌而来，是期待已久的爱的狂欢，炙热而疯狂。
“别这样对我。”他说，“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一遍又一遍，顾倾城的心底却越发冰凉。
最后顾倾城被弄得站不住，从卫生间里一出来就睡了。
叶黎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最后也跟着上了床躺在她身边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顾倾城醒来时凌晨五点，她身上疼的厉害，却不想这样呆着，早早的起来打车去了嘉辰小区。
前段时间顾倾城辞了保洁，一段时间没有住，这里有些乱，顾倾城忍着浑身的酸疼把家里打扫干净，换了干净的床单，才发觉有些饿了。
她什么都不想做，但顾倾城知道这样不行，勉强撑着精神下楼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些蔬菜回来做饭。
吃了饭，顾倾城就回房间睡了，一觉睡得很沉，殊不知放在客厅的手机就快被人打爆了。
叶黎醒来的时候顾倾城已经离开了，问起齐婶，齐婶也只知道顾倾城说出去转转，叶黎也没有太在意，只当顾倾城心情郁闷，他还特别交代齐婶一会儿给顾倾城炖点汤喝，哪知道直到自己晚上下班回家，顾倾城也没有回去，叶黎这才急了。
顾倾城是被隔壁小朋友的歌声叫醒的，清脆稚嫩的女孩的声音在耳边盘旋，旋律清新悦耳，美中不足这是一首日语歌，小孩明显是日语入门选手，歌声断断续续的，不过，即便如此，顾倾城还是听得入了迷。
她唇角不自觉的弯着，轻声跟着唱。
隔壁的小朋友顿了顿，顿时更加大声的唱起来。
久石让的《千与千寻》主题曲，顾倾城唱了两遍之后心中忽然便不再那么烦躁了，她起身打开琴盒，轻轻弹奏起来。
钢琴的声音和着小朋友稚嫩的歌声，悄悄在华灯初上的夜晚流转。
蓦地，歌声停了，家里的门被敲响。
顾倾城怔了怔，打开门，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站在门口，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顾倾城，“姐姐，是你在弹钢琴对不对？”
天真的笑容让顾倾城不自觉蹲下身去捏了捏小朋友的脸，“是啊，那是谁在唱歌呢？唔，让我猜猜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女孩双手握在一块，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就差没说是我是我，“姐姐快猜！”
顾倾城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两只羊角辫纤细的手指点在她的小鼻子上，故作夸张的语气道：“我猜是你对不对？”
“对啦，姐姐才对啦，就是我。”小女孩兴奋的跳起来，“姐姐唱的真好听，可以教我吗？”
“只有唱的好听吗？”
“嗯……姐姐谈的亲也好听，姐姐长得也好看。”小女孩绞尽脑汁的说着。
顾倾城抬眸，就看到对门站在门口的年轻夫妻俩，年轻的女人似乎十分尴尬，男人则环着妻子的肩，一只手在她的肩头轻轻拍着，似是安慰，目光纵容的望着女儿。
顾倾城没来由的心头一疼，忙别开眼，小女孩拉着她的手臂撒娇，“姐姐可不可以嘛，姐姐可不可以教妞妞啊。”
“妞妞想要学什么呢？”
“唱歌！还有……弹琴！”她肉嘟嘟的手指指着顾倾城身后客厅里的钢琴，那样子着实让顾倾城喜爱不已，她又一次捏了捏小孩的脸，“那你先问问你爸爸妈妈同意不同意。”
小女孩顿时双眼放光，机灵的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这么说姐姐同意了对不对？”
直到顾倾城点头，妞妞才回头去问自己的父母。
那对年轻的夫妻，女人越发不好意思，男人笑着道：“那就有劳顾小姐了。”
顾倾城眉梢一挑，“你认识我？”
男人晃了晃手机，“追过顾小姐的电视剧和电影。”
不卑不亢的模样让顾倾城生不出一丝反感，顾倾城诚心道谢，然后在妞妞的催促声带妞妞进了门，不过，顾倾城没有关门，“门就开着，如果你们担心的话可以过来看看。”
两人连连摇头，反而是说：“这么晚了顾小姐还没吃完饭吧？我们也正好没吃，不如一会儿做好了顾小姐也一起吃。”
“这个……”
“顾小姐请一定不要拒绝，你愿意陪妞妞玩我们已经非常开心了，再为此耽误你的晚饭让我们怎么好意思。”年轻的女人说。
顾倾城只得同意，等那对年轻的夫妻回家做饭，顾倾城才问妞妞，“那是先学唱歌呢，还是先玩琴呢？”
妞妞歪着她的小脑袋想了一会儿，看着顾倾城问：“钢琴好玩吗？”
“还可以吧，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妞妞可能不大理解这个还可以的分量，于是又说：“我想姐姐再给我弹一首，可以吗？”
“可以啊。”顾倾城牵着她过去，一起在钢琴前坐下，顾倾城问：“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龙猫》里的。”
顾倾城失笑，怀疑她的父母是不是宫崎骏和久石让的死忠粉。
双手放在琴键上，顾倾城想了想，一段熟悉的旋律从她的指尖下流泻而出。
“哇……”妞妞叫起来，“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顾倾城莞尔，“种大树咯。”
久石让熟悉的旋律响起来，是妞妞看过无数遍的动漫里的声音，她兴奋的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姐姐太厉害了！”
“还可以更快哦。”顾倾城说着，手指加速，与以往不同却带着点新奇的旋律轻松流泻而出，妞妞看的呆住。
顾倾城弹了一段，稍稍让她适应了一下，再次道：“还可以更快，想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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