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们**藏马山风景区工作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我们首先要研究一下领导分工和各部门职责,争取让各项工作尽快走向正规。组织部拟了草案,先请陈部长给大家汇报一下。”
会议在藏马镇党委会议室举行,工委记袁煌虢主持会议,语调沉稳,语气从容。
昨天中午的小插曲似乎并没有产生太大影响,一众委员迈着稳健的步伐进入会场时,彼此间点头微笑,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用钱树志的体己话讲,那就是至少要保持表面上的和谐。即使台下踢脚,台上也要握手,端的是金玉良言,也算是用心良苦吧。
酒席上,藏马山老白干倒好后,在钱树志的议下,于根顺热情地端起酒杯,向袁煌虢敬酒,表示炮筒子脾气,嘴上没装拉锁。袁煌虢愉快地回敬了一杯,表示虽然工作思路存在分歧,却不会影响同志之间的感情。
众人热烈鼓掌,如释重负的严东江拍得尤其用力,钱树志和郭大中也都赞助了几下。
唯独身材高挑的服务员没有搞清楚状况,刚才还像是要打架的样子,转眼间就成好兄弟了?和顺子哥不太对付的混蛋长得像个水缸,如果在这水缸的脑门上闷一啤酒瓶,一定会稀里哗啦的吧?虽然顺子哥打架不需要帮手。
服务员一直站在袁煌虢背后,手里也一直攥着个啤酒瓶,手指头都白了。袁煌虢倒是不知道自己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酒是个好东西啊!能让不熟悉的人熟悉起来,熟悉的人亲热起来,亲热的人成为好基友。所有的缝隙都能抹得溜光,就像大刀堂大酒店门前的人工湖……
草案早已打印成稿,分放在会议桌上,人手一份。放置时也大有讲究,稿垂直于桌沿,正对着椅子正中。不过,陈平蛟的细致工作,显然没有人注意到,大家都是一把抓过来,翻得哗哗直响。
这才是牛嚼牡丹,这才是明珠投暗,这就是乡镇干部啊!陈平蛟暗地里撇嘴,却也不妨碍正腔圆地朗诵。
于根顺也是随手翻阅。
宣传部的职责是:负责党的宣传工作;负责全委思想政治工作和宣传教育工作;负责组织实施各级领导班子中心学习组的学习;负责思想政治研究工作;负责精神明建设工作;负责对外宣传工作;负责新闻发布和媒体联系工作;负责政策研究工作;负责法制宣传教育工作;负责行政执法检查、行政争议、行政诉讼工作;负责教育、化、体育和知识产权工作;承办委领导及上级交办的其他工作。
于根顺想起了钱树志给补的课,果然精辟——这宣传工作啊,说虚也虚,说实呢,还真是实。
说虚已经看出来了,说实还得认真琢磨,好像有点无从下嘴的感觉。于根顺合上件,专心倾听陈平蛟抑扬顿挫的朗诵。满满一桌子委员都是正襟危坐,貌似运筹帷幄,大家都是有身份证的人。
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吧,就在这间会议室里,因为酿酒厂改制事,于根顺作为列席人员,教训了花愤以降的一众委员。当时主持会议的花记,如今已经光荣退休,含饴弄孙。貌似就算没有于根顺丛中作梗,镇党委也不见得会搞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乱子吧?
而恨铁不成钢的的楚楠,一出会议室就掐住了于根顺一小块肉。如今斯人已经芳踪渺渺,离开藏马山后再无联络。于根顺当时说要“另立党委”,如今党委也算是另立了吧,但又有多大差别呢?
于根顺心头一阵茫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事情总是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回顾一年来的工作,貌似也说不出多少亮色?
“对于本部门职责,各位还有什么意见?”袁煌虢发问时,于根顺才知道陈平蛟的朗诵已经结束。见众人都没有意见,袁煌虢咳嗽了一声,“风管委班子新成立,千头万绪,废待兴。希望同志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齐心协力把各项事业推向前进。在工作中,同志们要以大局为重,严格履行岗位职责,踏实做好分内工作。”
或者是新班子需要磨合吧,彼此间还不够熟悉。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会议室里只有袁煌虢的声音在回荡。貌似“分内”一词,咬得特别清楚?
“第二个议题是,研究风管委办公楼选址事宜。”袁煌虢说得轻描淡写,意思却很明白,不是研究盖不盖楼的问题,而是研究把楼盖在哪里的问题。
也就是说,风管委头次开会,先决定给自己盖个衙门?
研究部门职责事宜,不过是个铺垫。意思是各扫门前雪,手不要伸得太长。
“风管委下辖两镇,相隔四公里。两镇应该均衡发展,这四公里的范围,也应是今后一段时间的重点开发区域。建管局建议,风管委办公楼建在两镇之间的中心位置,逐步向两边扩展,最终把两镇连成一体,建设一个全新的城市。”说话的是建设管理局局长岳冠山,原藏东镇副镇长。
风管委升格后,部分原属两镇的职能收到了风管委集中统筹,部分工作人员也抽调到管委会充实各部门。新成立的两个街道办人员编制有所压缩,相关单位进行了合并。街道办的领导职数也有所减缩,拔到管委会的两镇领导,还兼任着街道办的领导,以待进一步调整充实。岳冠山目前还兼任着藏东街道办的副主任。
建言完毕,岳冠山看向袁煌虢。袁煌虢视线平向上,似乎在盯着墙上的金标语。标语挂得较高,清扫不易,好像有蜘蛛了。那是党委议事规则“十六”方针,集体领导,民主集中,个别酝酿,会议决定。
均衡发展没有问题,重点区域也没有问题,岳冠山显然是得了袁煌虢的“个别酝酿”。
有传言,某县办公楼赛过白宫。白宫如何,于根顺是没有亲眼见过。但美鬼总统居焉,想必不会太差。
藏马山风管委成立一年,却没个办公地点,也算是一朵奇葩了。袁煌虢出建办公楼,实在是一点都不过分。
数道目光扫向于根顺,果然没看到于根顺有什么反应,甚至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同意岳局长的意见。为了带动新的中心城区发展,我建议班子成员带头搬到风管委办公楼附近居住,当然也是为了工作方便。”随后发言的是经济社会发展局局长单先森。
单先森也是原藏东镇副镇长出身。岳冠山白面虚胖,单先森却是黑脸瘦高。据严东江介绍,岳冠山和单先森是袁煌虢的“哼哈二将”,也有“黑白无常”之称。
不用说,单先森也是得了袁煌虢的“个别酝酿”。
更有点意思了。搬到办公室附近居住,是不是要盖一栋宿舍楼?总不能让领导们过去搭帐篷。
于根顺看到不少人两眼放光,甚至包括严东江。袁煌虢这招很毒啊,不动声色地把哥推到了全体领导的对立面,如果哥出声反对的话。
断人财路是大仇,仅次于杀人父母。而从由上到下的各级政府看,安排领导们安居,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且不说沧海市领导居住的依山傍水的独栋别墅,顾大同留在平阳的三处房产,也有一处县委宿舍楼,钥匙就在于根顺手中。
并不是只有于根顺一人只想着干事。但肯定只有于根顺一人反对建宿舍楼吧?
可是,于根顺能不管吗?
藏马山风管委辛辛苦苦攒了一年,还不够盖办公楼的,此风断不可长!
明知道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于根顺也只好跳下去。抢在其他人附议之前,于根顺开口了,笑容可掬地一一点头招呼,“袁记,两位局长,我给诸位讲个故事。”
“哦?”袁煌虢的扫帚眉挑了挑,同样展露笑容,“小于部长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说解放前啊,四川西部和西藏东部有个西康省,省主席是大军阀刘辉。1939年,影视教育大师孙明经摄制记录片《西康》。他发现,西康的学校大多坚固宽敞,相比之下,政府机构破烂不堪。他拍摄了大量图片,其中两幅颇具深意。其一是德格县小学生合影,背后是高大气派的校舍,即使今天看来,一点也不寒酸。其二是义敦县长站在县政府门前,县政府不是大楼,而是石头垒起来的平房,为了防止倒塌,两条长长的原木支撑着它的前脸。孙老师问县长,‘为什么县政府的房子都是不如学校?’县长回答,‘刘主席有令,政府的房子比学校好,县长就地正啊法。’”
讲故事时,于根顺语调平淡,笑容却是逐渐减少。讲到“就地正啊法”时故事戛然而止,于根顺的声音已经冰冷,袁煌虢甚至心底一颤。
“于部长的故事果然发人深省。”袁煌虢却是一声叹息,“其实吧,建办公楼并不见得是为了舒适,或者是为了面子。集中办公,能够高行政效率。我曾经跟着市委组织部去江南考察,见江南省各级政府多设有行政审批大厅,老姓办事不用到处跑,很方便的。”
“两个办事处各所中小学,毕竟都有校舍吧?根据排查情况,条件虽有好有坏,却没有危房。”岳冠山脸上也陪着笑,笑得有点无奈。
“于部长肯定更不同意建宿舍楼了,回家还得挨老婆骂。”单先森也是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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