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中午的时候,乌云逐渐地变淡了,云层也薄了,但是偏偏地,竟然下起了小雨来。
就在这个时候,郎震醒转了,他欣喜地表示,“效果还是不错的,我打算稍微歇一歇,晚上再服食一颗通脉丸。”
冯君对此倒不是很意外,“你也不用着急,稳妥为上,大不了多吃两颗通脉丸。”
邓家兄弟闻言,再次交换个眼神:他俩说的,真的是通脉丸吗?
邓一夫虽然是副总镖头,但是对邓家来说,通脉丸依旧是等闲难得一见。
他俩心里知道,冯君不是一般人,可这种“通脉丸管够”的口气,依旧令两人震撼不已。
郎震倒是心知肚明,他笑着发话,“老伤了,还是要穷追猛打、勇猛精进一些为好。”
正说话间,冯君咦了一声,拿起望远镜来观看。
郎震对他身边的种种稀罕物事,基本已经免疫了,而邓家两个兄弟,却不好意思随便动主家的东西,所以并不知道望远镜的神奇。
冯君看了一阵,才轻声嘀咕一句,“那里……是不是有人?”
雨虽然不大,可是距离太远,望远镜也不太好用。
其他三人也站起身望去,看了一阵,邓老大才迟疑地发话,“那么小……会不会是野物?”
他的目力算是很不错了,也不过是看到一个灰褐色的、蠕动着的小点。
小点逐渐变得大了起来,然后大家逐渐地看清,来的还真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小巧的身影,直到走得越来越近,四人才看出来,来的竟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这孩童的身上披着蓑衣,头发也被雨水打湿,乍一看连男女都分不出来。
他的背后有一个背篓,有半个他那么大,看起来沉甸甸的。
孩童在距离茅屋很远的地方,就看到四个人在看着自己,他明显地迟疑了一下,才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前行,走到茅屋前,他抬手一拱,颤抖着发话,“见过各位大人。”
“跟你相比,我们还真是大人,”郎震居然难得地开个玩笑,“这下雨天,小家伙你不在家里待着,跑出来作甚?”
孩童并没有想到,四位大人竟然这么好说话,他迟疑一下,鼓起勇气发问,“敢问四位大人,可是在收石头?”
“我们是在收石头,又不是在吃人,看把你吓得,”郎震笑着回答,然后看一眼冯君,“看到他,我忍不住想到家里的幺儿,倒是让神医见笑了。”
冯君不以为然地笑一笑,爱屋及乌的心态很正常,而且对他来说,也是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这么小的孩子冒雨出来,谁看着不心疼?
在孩童的眼中,郎震是四人里最面目狰狞的,见他言语和善,胆子就大了一些,“我有家传的上好石头,想要卖予你们。”
郎震闻言笑了起来,“好与不好,你说了可不算,总得让我们看一看才行……好了,快到房檐下歇息一下吧。”
孩童走到房檐下,身子一蹲,背篓就挨住了地面,然后他灵活地一侧身,就离开了背篓。
背篓上面盖着青草,他将青草拿开,露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白色玉石。
“咦?”冯君见状,顿时轻咦了一声,如果他眼力没错的话,这是一块经过打磨的羊脂白玉,十二三厘米见方,长有近三十厘米,仿佛是一个玉做的枕头。
他拿出放大镜来,随便看一看,就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难得的是,这块羊脂白玉的质地,似乎比上一块还好。
郎震见他看完了,拿起石头来掂一掂,然后冲冯君点点头,“这石头……质地尚可。”
这个位面,玉石基本上没有炒作,自然也没有评判标准,但是毫无疑问,好东西就是好东西,郎震敢当着孩童的面开口,证明这玉石的品相,放在息阴城的商铺,价格也不会太低。
事实上,这还是他考虑冯君在收玉,否则只会夸得更高。
冯君自然不会计较这些,他看着孩童,笑吟吟地发话,“家传的石头,你可不够资格卖,你家大人呢?”
孩童的脸色,顿时就黯然了下来,“我家大人都已经故去,只剩下我和弟弟了。”
原来他家就在附近的村子里,祖父去世得早,有个叔叔也死了,他的父亲死于两年前,母亲疯了,去年掉进河里淹死了。
这是很悲惨的遭遇,但是他除了一开始有点失态,在讲述的过程中,情绪逐渐变得平静。
听了好一阵之后,郎震轻咦一声,“咦,原来你是女孩?”
“家传之物,女子也能卖,”女孩儿又一抹脸上的雨水,平静地发话,“我弟弟才三岁,前些日子为他治病,我抵押了家里最后一块田地,再不赎回田土,我们都会饿死的。”
四个大男人闻言,交换一下眼光,最后还是邓老二出声,“这石头你打算卖多少钱?”
“五块银元,”女孩儿咬牙切齿地回答,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我给娘治疯病的时候,有人开出三块银元的价钱要买,我没卖。”
郎震闻言点点头,“倒是不贵。”
冯君看他一眼,哭笑不得地发话,“老郎你倒是能做主。”
“五块银元,当然不贵,”郎震理直气壮地回答,“你买那俩石球……多少钱?”
邓老二有点沉不住气了,“神医若是觉得贵,我买了也无妨,钱从薪水里扣便是。”
他这话明显有点置气的意思,估计是他感觉,冯君有点为富不仁。
冯君听着这话,心里有点不舒服,可是转念一想,这赤子之心也是难得,于是不以为然地笑一笑,“那我给你十块银元,没问题吧?”
“十块银元?”小女孩顿时吓了一大跳,她一门心思计划着卖够五块银元,哪里能想到,对方竟然价格翻倍了?
想一想之后,她缓缓摇头,“不用了,五块银元就好,还债要三块半,剩下的够我们花销了。”
郎震听得也是一愣,小心地看一眼冯君,“神医,我可没有嫌你出得少,你这翻倍……也没啥必要吧?”
他是有点怜悯这孩子,所以偏帮着说两句,可若是令神医对他生出什么不满来,那还真没意思了——别的不说,只说这两天他疗伤的通脉丸,可都是冯君给的。
“你知道个啥?”冯君白他一眼,“千金买马骨,懂吗?”
“原来是这样,”邓老二高兴地叫了起来,“没人来卖石头,所以你先高价收一块?”
“嗯,”冯君点点头,他其实不排斥做善事,但是地球上爆炸的信息量里显示,盲目地做善事,反倒是容易生出许多弊端。
正经是找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以此为借口做善事,更能让大家接受。
这个逻辑其实有点混蛋,但是事实证明,如此行事,能有效地减少很多麻烦。
小女孩儿听到这里,怯怯地出声,“村长说了,不让我们卖石头给你,我是趁着下雨天,偷偷跑出来的。”
“玛德,”邓老二听得勃然大怒,“这个混蛋,真当咱息阴人好欺负?逼得这么小的一个女娃娃,冒雨跑出来?”
“没事,我习惯了,”小女孩见他为自己说话,也很是感动,忙不迭出声辩解,“我带着娘亲和弟弟,两年多也这么过来了……要不是他们催着还钱,我怕你们走了,也不会冒雨出来。”
听到这里,邓老大难得地出声了,“那给你十块银元,你就拿着呗。”
“不用,”小女孩很干脆地摇摇头,“五块银元已经不少了,我有手有脚,养得大弟弟。”
邓老二眼睛一瞪,还待说什么,郎震出声了,“好了,就五块银元吧,多给她五块,那是害了她姐弟俩的性命。”
邓家兄弟听到这话,顿时噤声,两人虽然经历的事情不多,但是财帛动人心的道理,他俩还是明白的——两条幼小的生命,真的保护不住五块银元。
这一点我还真是疏忽了,冯君看一眼郎震,微微颔首,“那行,就五块银元,小姑娘,你会做饭吧?”
小姑娘点点头,很自豪地回答,“会,我和弟弟的饭,都是我做的,我还会洗衣服。”
“那好,我们雇你在这里做饭,”冯君笑着发话,“报酬就是,我管你俩的饭,还送你俩两身衣服……你看怎么样?”
“好啊,”小姑娘高兴得跳了起来,“大人放心,我……我吃得不多。”
“呵呵,”冯君微微一笑,他在地球界,小皇帝之类的见多了,这么懂事的小孩,还是第一次见到,“喏,这里是五块银元,你赶紧还人去……中午就可以来做饭了。”
这个叫菲菲的小姑娘,很快就将钱还了,冯君他们出手阔绰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附近。
老村长听到这个消息,跑到菲菲家,跳着脚大骂她。
不过菲菲对此也习惯了,所以硬邦邦地顶了回去,“我是没听村子里的吩咐,可是错过他们,我家的田要不要了?村子里能帮我还钱吗?”
村长恨不得殴打这女娃娃一顿,但是凭良心说,他敢抽村子里壮小伙的耳光,却没办法对菲菲下手——传出去真的没法做人了。
要是菲菲的父母还在,他动手就动手了,可现在,还真的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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