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忽然就问起了小公主?”
李世民有些好奇的反问:“二弟你最近,不是每日与长孙顺德他们厮混吗?怎么还有心思关心你二哥?”
此时的李玄霸,几乎就已被长孙顺德与公孙武达那些人带坏。每日放班之后,这些禁军同僚,就会带着李玄霸在洛阳城内满大街的乱逛。
如今京中纨绔们该会的,李玄霸基本都已掌握,什么声色犬马,呼卢喝雉,这家伙都已一一体验。
要不是他知这三弟,还能够收得住心,且唯独女色不碰,每日里更是练武不辍,从不怠懈。他差点就要打上门去,让那几个家伙好看。
“瞧二哥你说的,我再怎么与他们厮混,总不能不管我二哥吧?这不是担心你被那丫头给欺侮?我听顺德大哥与武达哥说你与她恩怨不浅。”
李玄霸说到此处,目光却又微微闪烁:“不知二哥是否听说过,最近宫中有了传言,说是二哥你大概是想要尚主——”
所谓的尚主,就是与公主合婚。
李世民闻言,不禁脸色一阵青黑。尽管他早在小公主缠上自己的时候,就猜到了会有这样情况发生,可当这种事真正发生了,还是感觉像吞了苍蝇般的恶心。
这就是他将杨颖的请教视为麻烦,而不是福利的缘由。他李世民终究是外臣,而旁人的眼光与议论,更不可不顾。
他完全不知,宇文士及与皇后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怎就一点不在意男女之防?可他自己,也不好刻意提醒。
对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女孩,起了秽亵之思,这岂非是禽兽不如?
“多半又是那杨积善的手笔,无需理会。”
李世民一声冷笑,微一摇头:“此事我自有成算,”
幸在他很小心,每日杨颖来向他请教的时候,总会有两到三人在场。或是杨颖带来的太监,或是她的随身宫女。自身的举止,也都合乎法度,绝不逾矩。
所以这‘尚主’的流言,即便传到皇后殿下的耳中,后者也自能分辨真假,知他清白。
等到这位殿下意识到不妥,这件让他头疼的麻烦事,自然就可了结。
不过当说到杨积善时,李世民的眼里,还是闪过了一丝杀气。
此人的所作所为,对他虽没什么大的威胁,可一直也来,也总如苍蝇一般让人烦心不已。
李世民更不会忘了,窦府东院的那场风波,很可能也有这位的一份。
如今韩王杨暄被暂时圈禁,苏儇也卧病在床,就只一个杨积善,依然在生龙活虎的蹦跶。
说来自己 也是时候解决这个问题了。蒙受了杨积善这么多次的‘照顾’,他总不能没有回敬——
“啊对了!”
李世民这时候又转过了头:“玄霸你的牛魔甲,可以给我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就缺你这甲里的动力核心——”
李玄霸闻言,却顿时面色扭曲,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己兄长:“兄长你就一定要这么做不可么?到底能不能成?可别最后失败了,让我的牛魔甲也没得用,结果两手空空。”
李世民哑然失笑:“我倒是有信心,让这尊甲的战力,超出牛魔七成。可你要不愿意,那就算了。为兄顶多费点心思,去弄一个新的动力核心。到底给不给,你自己拿主意!”
道完这句,他就神色悠哉的策马继续往前。后面的李玄霸,则是脸色青白变幻,挣扎不已。
※※ ※※
差不多就在李世民因杨颖一事,对皇后殿下的决断腹诽不已的时候。后者正在永安宫内,眼如冰刀一般,扫望着她身前的诸位大臣。
而此间除了内史侍郎虞世基,纳言苏威之外,还有唐国公李渊,左备身将军董纯,司隶别驾刘灹,殿中侍御史孔绍安,绣衣别驾汤元化,河南郡丞武华等人,无不都是天子留于洛阳的亲信重臣。
可就是这些在朝中权高位重的存在,此时却无不战战兢兢,神色羞愧的在御座之前匍匐着身躯。
“也就是说,至今为止,这为祸洛阳的‘九狱’,非但没法镇压下去,反倒是愈演愈烈是么?”
萧后一声轻叹,用手揉着眉心:“天子亲征辽东,委托诸位主持朝政,是因对你等的信重。可你们就是这般回报天子?又或者——”
萧后的语声微顿,眼神冷冽:“各位可是以为本宫妇孺之辈,愚纯可欺?”
“不敢!”
众人明显感觉这座大殿内的气氛,又更森冷了数分。
绣衣别驾汤元化,早就是面色灰白:“都是奴婢无能,使宵小得以放肆!”
那河南郡丞武华,也同样诚惶诚恐,羞愧不安:“近日城中逆贼蜂起,兵戈扰攘,都是臣疏于职守之过。臣甘愿受罚,愿请殿下降罪!”
萧后闻言,却微一摇头:“今日本宫召集诸位至此,可不是要听你们请罪!而是要你们这些大臣,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法,为天子排忧解难。如今辽东之战,方兴未艾,本宫总不能让天子忧心战事之余,还得担忧东西二都,说本宫这个皇后,连家都看不牢。”
汤元化与武华,不禁哑然无语。
这些天来,河南郡衙与绣衣卫,其实都已尽力。可这洛阳城内的乱象,依然是愈演愈烈。
二人早已束手无策,只能头疼治疼,脚痛医脚,可要说该的如何镇压京城里的这场祸乱,他们都毫无头绪。
幸在萧后,也并不指望他们,直接就转问在场的两位执政:“虞,苏二卿,陛下命汝二人辅佐本宫监国,可汝等就是这般附辅佐的?京城骚乱已有数十日,两位爱卿就无只言片语建言本宫?”
虞世基闻言,不禁与对面苏威的对视了一眼。
之后前者就淡淡一笑,首先开口:“殿下容禀,臣这几日,亦为此忧心忡忡,可谓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碾转数夜,总算有些许所得,不敢说定能治洛阳之乱,可必能稍遏贼势!”
“是么?”
萧后狐疑的看着这位内史侍郎。只见后者清俊的脸上,肌肤白皙,神光焕发,怎么看都不像是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的模样。
不过这不是重点,她微一摇头之后,就语声诚恳的请教:“虞爱卿有何对策,不妨说来听听?”
“臣至今共思有四策,第一策,自是增兵洛阳,以补禁军人力之缺!”
那虞世基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萧后的面色:“臣知殿下顾虑何在,而今河南动荡,四方又多虎狼之辈,各处驻军都不可轻易调动。且即便有兵可增,也未必可靠。”
“本宫正有此忧!可虞爱卿莫非有良策?”
“我想殿下,一定是忘记了太陵卫!昔日先帝入葬,天子拨三万禁军,立太陵卫为先帝守墓。而据臣所知,这些兵马,可都是世代传承的杨氏家兵,与朝廷兵马并不相同。殿下只需调一万五千太陵卫入京,即可使城中魍魉魑魅,不敢轻动!”
萧后听到此处,不禁神色微动,随后就眼透喜意。
虞世基此时又侃侃言道:“第二策则是宵禁,亥时之后,就当封锁各坊,内外不能出入!无官府告身而于街道夜行者,可立斩之!殿下,眼下可不是顾忌颜面之时,臣以为此策,可以持续到天子大胜还都之日。”
“至于第三策,今有齐郡通守张须陀,武勇超绝,胆略过人,可领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又有江都宫监王世充,足智多谋,深谙兵法,可升任江都丞,并命其募新军一万,助守江都。”
“张须陀与王世充?”
萧后神色惑然的询问:“虞爱卿,这调太陵卫入京与宵禁二事都无妨,可这两位,又是怎么回事!听起来,似与东都无涉?”
“与东都无关,却与辽东有关!”
此时答话的却是苏威,这位面色沉肃森冷:“虞侍郎的目的,是为永济与通济二渠。而今那些虎狼宵小的所为,无非是为乱辽东军心,坏天子平辽大计。所以朝廷只需镇之以静,保证大军粮道即可。而张须陀,王世充二人,臣皆有听闻,虽声名不显,却皆为善战之辈!”
“还有第四策!”虞世基自负的笑着:“殿下不妨请天下下一特旨,命国子寺在关西一地扩招百人,并重议开皇元年以来军功,以禁军武职荫庇功臣族裔。如果可以,还可请世之大儒,重定姓氏录!”
这一策,萧后不用垂问,就已知是良策。
尽管从未有大臣在她的耳旁提过,可她却知今次洛阳之乱,背后只怕多有关西世族的身影。
而后者之所以这般作为,是对天子压制关西世族已成常态的不满。
国子寺扩招与武职荫庇是拉拢,重定姓氏录则为分化,这足可令那些关西将门,再无瑕他顾——
“虞侍郎诸策甚佳!”
萧后身躯后仰,已不负之前紧迫之态:“除了第三第四两策,本宫需请示天子外,其余二策,都可即时拟旨!”
之后她又见一旁的苏威,正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禁扬眉:“苏爱卿,可是有言以教本宫?”
萧后这话可谓是泰山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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