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陆王府在一日前,已经悄然遣散府中奴仆。
这些奴仆虽然卖身于陆王府,却与陆氏无关,暗中看守陆王府的人,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去追逃。
如今,留在府中的,只有几个跟随陆王妃多年的老人。
他们无处可去,也只想跟随在陆王妃身边。
很快,最上等的烈酒,已经送上。
陆王妃看了一眼,昂首挺胸的向府外走去,在她身后,十名老奴神情悲愤的跟上。
从陆王府到午门刑台,是一段好长的路。
陆王妃没有坐马车,只是靠着双腿,一步一步的向自己的丈夫靠近。
在她脑海中,响起了五日前与长子的谈话。丈夫让她活着,可是,没了他,叫她如何独活?
孩子们都长大了,只要孩子们没事,她能与夫君双宿双飞,只会是一段佳话。哪怕,前方是渺茫黄泉,她也浑然不怕。
她没有跟随陆玠离开,也相信她的长子会替他们夫妇报仇。
夫君要做的事,作为妻子,她当然要全力支持。
陆王妃有些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一抹温暖的笑容。那笑容背后的深意,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她的出现,吸引了街上不少人的注意。
或许是她太安静,或许是她的步伐太有规律,不知不觉间,竟然吸引了不少人的跟随。
……
午门刑台上,圆型的刑台上,刻画着面目狰狞的凶兽。上面呈暗红色,仿佛是多年被血液浸染所成,透着一股毛骨悚然的阴冷。
陆荇晁站在刑台之上,台上只有刽子手,还有行刑官。
那位一直在发出圣旨的陛下,从头至尾都未曾出现。
最靠近刑台的,是那些天骄们的家人,他们向刑台上扔各种污秽之物,将自己孩子的死,都迁怒在了陆荇晁身上。
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在这些情绪的鼓动中,也渐渐从地上捡起石头,朝陆荇晁身上砸去。
“杀了他——!”
“呸!叛国贼子!”
“枉我曾经还敬佩他,没想到居然是一个狼子野心之人。”
“杀了他,以他之血,祭奠众天骄!”
“……”
离午门不远之处的茶楼里,早已经人满为患。二楼雅间中,对准刑台的窗户虚掩,容暻正在其中。
“公子,家主他们最近似乎在暗中谋划一些事。”阿权站在他身后,低声的道。
容暻看向被众人侮辱的陆荇晁,清透的眼眸依然平静。“这是陆氏和皇帝之间的博弈,他们插什么手?”
“那公子我们……”阿权抬眸看向他。
“做一名看客就好。”容暻淡然的道。
阿权闻言垂眸不语。
此时,外面传来骚动。
容暻循声望去,便见一身素缟的陆王妃,雍容华贵的步行而来。在她身后,跟着忠心老奴,他们手中,有人捧着男子的新衣,有人捧着精美酒壶,神情都是赴死般的悲壮。
而在他们身后,竟然无声的跟着不少上都百姓。
容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陆王府在上都中,一向低调。可是,却不想今日只凭一个陆王妃,便能引起这样的效果。
“陆王妃也是一代奇女子。”当陆王妃从他窗前走过后,容暻不由得发出感叹。
突然间,他心中居然浮现出那娇小的黑色身影,明明只是女奴之身,却傲然如女皇一般,自信洋溢。
容暻有些惋惜。
只是,连他也不知道,这一丝惋惜是因为陆王妃,还是因为那道纤细单薄的身影。
……
“陛下有旨,陆荇晁罪证确凿,罪无可赦。于今日午门施以剐刑。查抄陆王府,陆氏九族诛连在内,无论男女老幼,直系旁系,陆氏奴仆,一律处斩!”
嘶——!
圣旨一下,众人皆惊。
这是斩草除根啊!
陆荇晁虽然罪有应得,但是这样的责罚是不是太重了?
“活该!”
“这样的恶人,就应该让他抄家灭族!”
“……”
然,很快,百姓心中的不忍,又被人群中的一些声音带动,觉得陆荇晁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上千天骄,你们英魂慢走!害死你们的罪人,今日就会伏法认罪,告慰你在天之灵!”行刑官双手抱拳朝天际,声泪俱下的道。
他这一声,引来无数哭泣。
一直沉默的陆荇晁却在此时,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他无视了众人对他的愤怒,只是幽幽开口,“陛下啊陛下!你是否太心急了些。也是,我陆氏在你卧榻之侧多年,恐怕你早已经忍无可忍了吧?为了对付我陆氏一族,你牺牲我朝天骄性命,难道不觉得心中不安吗?”
“……”
这看似自言自语的话一出,四周皆静。
“你胡说什么?死到临头,还敢污蔑陛下!”行刑官慌忙下令,“来人,将他嘴巴堵上。”
“哈哈哈哈——!我陆荇晁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敢作敢当。今日,谁敢堵我之口?”陆荇晁豪迈大笑。
哪怕他现在一身狼狈,却依然气势不减。
“说得好!我夫君是大丈夫,即便要被屈杀,也要走得有尊严。”不卑不亢的女声传来,让台下的百姓自动散开,让出了道路。
而陆荇晁在听到这一声音后,却浑身大震,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惊慌。
一身素缟的优雅妇人,拾阶而上,大气从容。
她走上台后,视线与丈夫纠缠,唇角含笑。“夫君,妾来晚了。”
“你怎么来了?”陆荇晁眸中复杂的看向爱妻,心中感慨而悲哀。他为陆氏,死而后已。但是,他怎忍心爱妻与他一起赴死?
陆王妃来到他面前,为他细心整理凌乱脏污的衣衫,温柔细语的道:“我的夫君在这,我能不来吗?”
“你不该来。”陆荇晁咬牙道。眼中的心痛,让陆王妃脸上笑容更甚。
“那我该去哪?”陆王妃反问,一双眼满是幽怨的看向他。
两人站在刑台上,好似旁若无人般的低语,就好像是在家中一般。之间那种氛围,竟让人无法插足。
行刑官又气又怒,想要下令将人拉下去。可是,连要行刑的刽子手都呆在原地,不想去打扰这一份宁静。
“你……你丈夫若是冤枉的,又岂会甘心受罚?”行刑官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甘心?我不甘心,只不过是君命难为罢了。”陆荇晁自嘲的笑了一句,眸光扫向行刑官,那森冷的眸光,让后者不由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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