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城警局的审讯室内,呆滞的张富公诉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在口供上签字盖上了手印。
裘移山拿着那份口供准备离开的时候,张富却叫住了他。
张富道:“裘局长。”
裘移山转身看着张富:“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富道:“我可以单独和你聊聊吗?”
裘移山示意伍六和班鲁出去。
门关上后,张富眼泪流下:“裘局长,有件事我想求您,我知道您是个好人。”
裘移山道:“你说吧,有什么事?”
张富道:“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猜,肯定有些事,与夜昙花有关系,对吗?”
裘移山一愣:“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富道:“老爷,不,张辅之认定你和裘捕探就是夜昙花,所以,他们和胡深、张定锋才设下了那个圈套,一直希望逼迫你和裘捕探,但是这些事,真的与我无关,我只是个下人,老爷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为难我可以,但放过我妻儿吧!”
裘移山闻言很诧异:“你的妻儿?”
张富道:“麻烦裘局长转告江老板,他让我怎么做都可以,但绝对不要伤害我妻儿!”
裘移山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离开审讯室,让伍六和班鲁加派人手,一定要看好张富,千万不要出任何差错,而自己则立即回到裘府,找到唐安蜀。
裘移山将张富的口供副本放在唐安蜀跟前:“张富已经招了,什么都说了,主谋就是张辅之。”
唐安蜀道:“裘局长的意思是,你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抓人,对吗?”
裘移山皱眉道:“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之所以张富没走,是因为江伯其挟持了他的妻儿,逼迫他不能离开,这件事是你做的吧?”
唐安蜀摇头:“这不是我做事的风格。”
裘移山问:“是,据我对你的了解,你的确做不出这种事,但是,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别人。”
唐安蜀道:“裘局长,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裘移山道:“好,此事不说,我们就说张辅之,现在虽然有人证,也算是有物证,也有尸体,按照法律我的确可以逮捕张辅之,可是,张辅之住在新港,那是租界,洋人的地盘,我们不能冒然去那里抓人。”
唐安蜀道:“裘局长,如果不抓张辅之,等他缓过来,我们都得倒霉。”
裘移山落座:“关键问题在于,我抓不了!”
唐安蜀却是说了一句:“我来想办法。”
裘移山纳闷:“你能想到什么办法?”
唐安蜀不语,只是起身离开了房间。
唐安蜀当然什么都无法告诉裘移山了,因为连他都只是知道一部分安望海的计划,第一个网已经收网了,张辅之主谋杀人的罪名已经坐实了,但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将他带出新港。
所以,唐安蜀只得冒险去找安望海,想问问他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但唐安蜀并未在老钟酒店找到安望海,安望海似乎不在房间,无奈,唐安蜀只得离开。
唐安蜀并不知道,安望海原本就在房间之内,他只是要避开唐安蜀。
现在的复仇计划,他不能让唐安蜀知道详细的过程,他只想让唐安蜀全力以赴去调查地下城,和裘谷波一起做好百鬼宴,拼凑出那副地图。
安望海立即去了那家日料店,因为他约好了池田圭一见面,因为接下来能不能将张辅之从新港带走,还需要池田圭一出力。
来到那家日料店的雅间后,安望海进屋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柄张定锋给的宝刀。
就算唐安蜀不告诉他池田圭一与张定锋已经合作,他也可以从这柄宝刀推测出他们已经接触。
池田圭一见安望海看着那柄宝刀,笑道:“叶特使也喜欢刀具?”
安望海笑道:“当然,我怎么说也是个军人,我得恭喜池田先生,得获宝刀。”
池田圭一惊讶道:“你也知道这是一把宝刀?”
安望海道:“当然,这是唐朝时期留下来的宝刀,只不过,池田先生只得到了一半。”
池田圭一疑惑:“一半?”
安望海解释:“这原本就是雌雄宝刀,你这是雌刀,还有一柄雄刀,单有其中一柄刀,没有任何价值而言。”
池田第一闻言,立即明白,张定锋和自己的交易还是留了一手。
池田圭一问:“当真?”
安望海笑道:“池田先生若要是不相信,可以问问别人。”
池田圭一默默点头,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筷子。
安望海道:“池田先生想必也知道废墟发现尸体的事情吧?还有悬崖的抛尸案。”
池田圭一道:“有所耳闻。”
安望海道:“我打听到,此事是张辅之所为。”
池田圭一并不惊讶,因为他目睹了整件事的过程:“是吗?”
安望海道:“现在人证物证齐全,是扳倒张辅之的好机会。”
池田圭一放下筷子:“扳倒张辅之?”
安望海道:“如果不扳倒张辅之,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无法进行。”
池田圭一道:“张辅之会对地下城计划有所影响吗?”
安望海点头:“池田先生,现在甬城姓张,想必你也知道,而且纺织厂那块地,现在属于他的,你别忘了。”
池田圭一道:“你是说,如果他知道了地下城计划,肯定会想办法插一脚?”
安望海摇头:“不是插一脚,而是绝对会把我们都排除在外,所以,就算扳不倒张辅之,可以让他暂时没有精力来插手此事,也能给我们腾出时间来。”
池田圭一问:“你想我怎么做?”
安望海端起酒杯:“新港是英美法日说了算,只要你们不提供庇护给张辅之,那么事情就简单了。”
安望海这么说,实际上非常冒险,因为池田圭一既然已经与张定锋等人接触了,那么此事他极有可能找对方商量。
只要胡深点头,池田圭一就会想办法游说其他三国的领事,只要其他三国领事找到另外一个可以代替张辅之的人,也就是江伯其,那么此事就好办了。
最重要的就是胡深那边,他肯定不愿意张辅之插手此事,但张辅之明显不知道地下城的事情,所以,只能冒险让张辅之知道此事,逼迫胡深不会出手帮他。
打定主意后,安望海与池田圭一各怀心事吃完了一顿饭,饭后,两人告别后,安望海立即前往张府,而池田圭一则需要时间来仔细思考这件事,然后再去面见张定锋。
●
张富被抓的消息张辅之早就得知了,但他只能装作不知道,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立即派人去寻张富的妻儿,却发现早已失踪,他立即明白,有人用张富的妻儿做了手脚。
能做这种事的人会是谁?张辅之第一时间想到了李松明,但李松明没有那个能力,他黑白两道认识的人太少,没有心腹的人可以为他办这件事。
那么会是谁呢?
张辅之想到了裘移山,可裘移山下午来的时候,并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在得知张富要离开后,也显得很焦急,所以不会是他。
难道会是江伯其!?
没错,只能是江伯其,张富虽然被抓,但船还是走了,这件事明显与江伯其有关系。
张辅之拿起电话,却又放下,现在去问江伯其,他也不会承认。
张富很在乎自己妻儿,一旦被要挟,肯定什么都说,已经过了这么久,裘移山都没有带人过来,这就说明,他们还是忌惮新港这边是租界,不敢随便抓人。
就在张辅之为之后该怎么做而惆怅的时候,下人却来告知叶云志来了。
张辅之纳闷:“他为什么会来?快请。”
安望海走进书房之后,立即道:“张爷,出事了。”
张辅之问:“出什么事了?”
安望海看向下人,张辅之道:“你下去吧,不用奉茶了。”
等门关好之后,张辅之问:“叶特使,到底出什么事了?”
安望海不急着说,迟疑半天,只是问:“张爷,您惹上麻烦了。”
张辅之心里咯噔一下:“我惹上什么麻烦了?”
安望海道:“实不相瞒,我刚刚与日本人池田圭一见过面,日本方面得知了奉军与张爷的交易,与大帅直接提出了交涉,希望停止交易。”
其实安望海在撒谎,完全是在编故事,但他不编不行。
张辅之忙问:“为何?”
安望海道:“我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来找张爷说明此事,张爷藏宝的事情,日本人已经知道了,而且日本人在您身边有耳目。”
张辅之的手微微发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安望海道:“如果不是池田圭一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张爷为什么要给李松明那十五万,让我以自己的名义送去,却又签下契约说地是您的,原来就是因为那块地下藏有宝藏!张爷呀张爷,你利用了我呀!你可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到大帅那边,我就是死路一条!”
张辅之浑身都是冷汗,他没想到所有的事情都曝光了,没想到日本人早就盯上自己,他此时脑子里乱哄哄一片,甚至想到焚烧纺织厂的人就是日本人,日本人早就知道自己藏有黄金。
安望海见张辅之脸色惨白,知道时机到了:“张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甬城下面还有一座地下城呢?”
“啊?”张辅之纳闷,“什么地下城?”
安望海故意愤怒:“事到如今,张爷还瞒着我?池田圭一说了,甬城虾下面有一座地下城,他们已经查明,而入口就在纺织厂下方,他们为此还找了专业的人证实,而这个人听说来自于陈伯忠方面,可惜没有告诉我具体的姓名,只是说,奉军方面查明,您与革命军有关系,军火绝对不能卖给你,船到大连港估计也只是走个形式吧。”
证实的人来自陈伯忠方面?张辅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胡深。
安望海起身道:“张爷,既然你不打算说,我也不打算再问,该做的我都做了,我现在也只自身难保,告辞。”
安望海话没说满,也没说完,留下最重要的一个线索就是——一个来自陈伯忠方面的人与日本人在合作,是他向日本人证实,甬城下面的确有一座地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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