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孟筱看了眼衣帽架,白天回来后没再出过门,一直没发现围巾不见了,还好是落在梁辰的车上,她很喜欢那条围巾,没了就可惜了。
披上大衣,拿了钥匙和手机,出门下楼。
虽然上下楼梯对孟筱来说还是有些辛苦的事,可已经晚上快十点了,她不想这么晚在家里单独接待一个男人,哪怕是很熟悉的人。
等下梁辰把围巾送来了,她难道连杯水都不让他喝就让他走?在楼下碰面也就算了,在家门口,那样不太礼貌,可她又觉得不方便。
一层层下来,楼道窗外投射下的光线足够看清脚下的台阶,孟筱没有刻意弄出动静把感应灯点亮,毕竟这么晚了,老房子隔音不大好,她静悄悄地就下楼了。
站在楼道门里,打算开门时,却发现门外路灯下停了一辆熟悉的车,车外一个男人手里抱着条围巾,口中念念有词,还在比划着什么。
孟筱看了片刻,虽然听不清梁辰在说什么,可她猜得出来,梁辰在预演把围巾还给自己的场景。
她觉得很好笑,可是又很奇怪,而且,他难道很早就已经在这里了?
轻轻拧开楼道门的锁,推动陈年老旧的大门,那响声足够惊动梁辰,他惊愕地朝这边看过来,看见果然是孟筱出现,竟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梁医生,你在干什么?”孟筱倒是落落大方。
“你怎么下来了?”梁辰很担心,“你的腿不能走太多楼梯。”
孟筱跟他比了个嘘声,缓步走来,压着声音道:“晚上在楼下说话,上面听得清清楚楚。”
梁辰抱着围巾,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他刚刚准备了好几种开场白,半句都没用上,在他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孟筱还主动拿回了她的围巾。
“谢谢你,这么晚还给我送过来。”孟筱轻声说,“早点回去吧,天很冷。”
围巾一脱手,梁辰更慌张了,呆呆地看着孟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想他梁大公子,驰骋欢场多年,睡过数不清的女人……等等,这已经不是可以炫耀的事了,江凛说了,从今以后这是黑历史。
梁辰抿了抿嘴唇,说:“是啊,很冷,你蛮好在楼上等我,我、我……”
孟筱本想问他来这么早为什么不上去,而刚才又在干嘛,可话到嘴边,看见男人眼中的慌张不安,她便是心下了然。
大家都三十多了,何况她结过婚,生过孩子,还有什么不懂的。
“我先回去了,谢谢你。”孟筱转过身,走向楼梯口。
“孟筱……”梁辰叫住了她。
孟筱没有回身,手里的围巾还带着男人掌心滚烫的温度,他这是抱了多久?
身后的人,像是走近了些,仿佛为了能把很轻的声音传递到她耳朵里,他的气息渐渐向孟筱靠拢。
三月初的夜晚,还十分寒冷,但身后一阵阵滚烫的气息扑在背脊上,这是男人和女人在体质上的天然差别,而男人和女人,还有心智上的绝对差距。
认识那么久了,孟筱很清楚,身后的男人就算比她还大两岁,梁辰到现在还活得像个孩子,甚至比大部分无法成熟的男人,更像孩子。
若不然,他怎么会……
“孟筱,能做我的女朋友吗?”什么开场白都不需要了,梁辰明明白白地说,“我喜欢你。”
孟筱转过身:“要我做志愿者吗?”
梁辰用力摇头:“不是,上次那个……是开玩笑。”
“那现在呢?”
“是真的,孟筱,我喜欢你。”
“因为人工呼吸后,对我的嘴唇念念不忘?”孟筱看着梁辰,“还是说半年多的复健训练,我们每天肢体接触,让你渴望拥有我的身体?”
梁辰只会摇头,但脑筋还清晰:“都不是,我就是喜欢你。”
“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梁辰愣了愣,“就是那天送你回去,跟你开玩笑说做志愿者……”
“所以还是开玩笑?”孟筱很平静,“还是要我做志愿者?”
梁辰努力地解释:“当时是开玩笑,但是你回家后,和你分开的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开玩笑,我……”
“那到底是什么?”
“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什么?”
“我……”
“我的嘴唇,我的身体?”孟筱说,“一个三十多岁丧夫丧子的倒霉女人,值得你喜欢什么?”
梁辰回答不上来,他睡过很多女人,甚至有些第一次见面就上-床,因为人家脸好看,因为人家胸大,因为人家嘴巴甜,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只要身体能有反应,他就能共度一夜,但那不是喜欢,不是感情,什么都不是。
可是孟筱爸爸死掉的那天,他在车上对孟筱开了玩笑,之后就在这里,在这里目送她上楼时点亮感应灯,仿佛自己心里的灯,也随之一盏一盏怦怦被点亮。
他在那天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女人,什么是心里的反应,而不是身体的反应。
“早点回去吧。”面对无话可说的男人,孟筱宽容而温和,“梁医生,你是好人,小恩很喜欢你,我们不要把关系弄得很尴尬,让她夹在中间为难,谢谢你对我的帮助和治疗,我一生都会感谢你。”
“孟筱……”
“我不想再说伤感的话,不想见到一个人就诉苦。”孟筱说,“我相信你不是开玩笑,不是在作弄我骚扰我,谢谢你喜欢我。可你没经历我所经历过的一切,无法想象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人格,但是请相信,我绝不会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梁辰垂眸不语,脸上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眉宇间凝聚的严肃,让他顿时拥有了三十岁男人的魅力和帅气,和康复室里的那个梁医生,终于“重合”了。
“谢谢你把围巾送来。”孟筱再次道谢,“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走向楼梯口,但这一次,梁辰没再压低声音,而是大声地,把楼道里的感应灯都点亮了。
“要等你多久,你给我个时间。”梁辰说,“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孟筱苦笑,三十多岁的男人,像十八岁冲动的少年,以为爱情是永恒的,以为自己永远都年少青春,所以为了爱情,等待十年又何妨,等待一辈子又何妨。
却不知人生那么短暂,生命那么脆弱,这世上没有永恒,更没有一辈子。
“回去吧。”孟筱冲他一笑,轻轻打开楼道门,再轻轻关上,然后一级一级台阶,慢慢爬上楼。
因为她脚步轻盈,今天没能看见感应灯一层层亮起,梁辰站在黑洞洞的楼房下,感到自己的心空了。
孟筱回到家里,把围巾挂在衣帽架上,换了拖鞋走回卧室,床上还摆放着攒满了各种资料证明的铁盒子,丈夫和儿子的死亡证明书上的泪水还没干。
爬过楼梯,孟筱觉得腿很疼,她蹲了下来,不自觉地抱着膝头,渐渐,瘦弱的身体开始颤抖,她哭了。
夜深人静,苏州酒店的客房里,云恩和江凛在微信上聊天,突然听见门外走廊的动静,一个喝醉了的女人在哈哈大笑,说着胡言乱语。
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门外,小助理似乎有些害怕,云恩就起身到门口从猫眼里看。
竟然是王若,而搀扶着王若的是孙威,他正努力支撑着醉了的人,一只手艰难地要打开对面的房门。
云恩开门出来帮忙,孙威如遇大赦:“云恩,你快扶一扶她。”
两个人吃力地把王若弄回房间,喝醉的人倒在床上又哭又笑,孙威已是满头大汗,这三月天里,把衬衫都湿透了。
“能照顾一下她吗?”孙威气喘吁吁,“云恩,她醉成这样,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不太安全。”
云恩说:“交给我吧,我等她睡着了再走,你放心。”
孙威松了口气:“那我先回去了。”
云恩又问:“她喝了多少?会不会吐啊。”
孙威很尴尬:“蛮多的,反正,蛮多的……”
他走了没多久,云恩搓了热毛巾给王若擦拭,但床上的人蜷缩起来,拒绝云恩的接触,而后开始哭泣,哭得伤心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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