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暮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轻微的刺痛感扩散到她的喉咙里面。
她蹙起眉头看着他：“你觉得我是在给你添麻烦？”
“吵什么呢。”程中堂的声音插了进来，他手里面提了一个小篮子，装了很多不同的水果，放到叶暮烟旁边的桌子上面，瞟了程沐祁一眼。
程沐祁刚才已经明白过来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过重了，此刻正深呼吸着，低着头没吭声。
“有事情不要在我这里吵。”程中堂捡起一颗草莓丢进嘴巴里面，“还有，你别把你在公司里面堆积的戾气发泄在暮烟的身上，她不是你出气的工具。”
“来，吃吧。”他又拉住了叶暮烟的胳膊，指了指水果篮，“这些都是给你的，等会儿你吃不完也可以拿回去吃。”
叶暮烟感激的冲着他笑了笑：“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程中堂点点头，“你以后别再叫我叔叔了，跟他一样，叫我爸就行。”
这话说完，叶暮烟和程沐祁的脸色同时变得微妙起来。
叶暮烟是觉得别扭，因为她没法用这种亲近的叫法，以前嫁给程沐祁的时候还可以因为媳妇的身份叫他一声爸，但现在的情况如此尴尬，如今真知道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了，这一声爸就无论如何都再也叫不出口了。
还有一个问题是，她若是当着程沐祁的面叫了，那叫他该如何自处呢？
程中堂原本是他最在意的父亲啊。
“还是叔叔就好。”她局促的交握住自己的手，用余光打量了程沐祁一眼，生怕哪句说得不对会伤害到他。
他原本就已经足够敏感了。
“干嘛这么客气？”程中堂却反而较起劲来了，“你们不是在一起吗？那叫我一声爸爸怎么了？你现在不如就叫一声来听听，我想听听……”
这……叶暮烟瞬间呆滞了一下，然后立即摇摇头：“别了，真的，叔叔，我和他现在是离婚的关系，叫这一声不合适。”
程中堂眉头一皱：“你们什么时候离婚了？不还是住在一起的吗？”
程沐祁忽然冷笑一声：“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没和你说话！”程中堂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和我没关系了？她是我——”
“是你女儿？你想拿这个说事？”
“……”
“……”
这下换叶暮烟和程中堂双双沉默下来，程沐祁一句话挑穿三个人都已经心知肚明的事情，客厅中一时寂静，谁都没说话了。
程沐祁脸上的表情很麻木，他几乎是用冷箭一般的眼神在狠狠的盯着程中堂，盯了好半晌，嘴角咧开一抹讽刺的笑。
叶暮烟瞬间揪起了心。
“这下把话说开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认亲了。”程沐祁无所谓的笑，然后即刻敛住嘴角的笑，冷冷的看着程中堂道：“我不是你儿子，你亲生女儿也找到了，以后我们就不用再一起装模作样的假装成和睦的一家人了，挺好的。”
“你别这样……”叶暮烟担心的站了起来，试图上前拉住他的手，“别开玩笑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你现在先冷静一点好不好？”
他这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么？她最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叶暮烟此刻顾不上之前被他言语刺伤的那点儿失望，赶紧先扔下自己的面子想要补救一下现在的状况。
“冷静什么？”程沐祁嘴角勾勾，眼睛里却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他的情绪，“我觉得我自己够冷静了，那么多的事情发生，我不也一路解决过来了么？我这还不叫冷静，那你告诉我什么才叫做冷静？”
可落在叶暮烟的眼睛里面，他现在的样子分明就不太冷静。
她不好反驳他，只好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轻声道：“好了，那我们现在先走吧，你公司不是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吗？先回去处理，不要耽误了……”
“那些破事情我早就烦了！回去晚一点有什么关系？”程沐祁冷哼一声，把手臂骤然从她那里抽出来，眼神冷漠的瞧着程中堂的方向，“反正就是一个快倒闭的公司，光靠我一个人有什么用，实在拯救不了我就不要了，反正不要了我也死不了。”
“你这是什么话？”程中堂浓密的眉毛倒竖成一个八字，“这是你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基业，就遇到这么点儿困难你就想要放弃了？你这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吗！”
“嗤。”程沐祁不屑的笑出声音，他仰起头来，笑了好一阵，完了冷眼盯住程中堂的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狗屁玩意吗？有担当？你告诉我什么是有担当？男人没担当怎么了？你不是挺没担当的，可你不也照样过得不错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叶暮烟嗅到了空气中浓浓的火药味，除了皱眉，完全插不上话。
“我们能放在一起比？”程中堂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公司是我的吗？你自己的公司，说不管就不管了，你还觉得这是一件特别骄傲的事情？我看你是白长到这个岁数了！”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程沐祁好像觉得很好笑，就真的笑了出来，“你有真的关心过我吗？反正你自己心里也门儿清我不是你的孩子，所以无论我混成什么样子，对你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我？可笑！”
这是要吵起来的架势啊，叶暮烟越看越不对劲。
程沐祁似乎是想要对着程中堂发泄自己多年以来的委屈，所以说起话来简直是不管不顾的。
这可麻烦了。
而他越是这样，叶暮烟也就越能感受到他内心的薄弱处，他现在正是很没安全感的时候啊。
这么多年，他一定是很希望得到程中堂的一句关怀的，由此才会生出这么多的委屈，可却又知道了他们原来是这样的关系，所以她其实能够明白他心里面的那种落差感。
再看起来成熟稳重的男人，一旦触碰到心底深处，照样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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