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袋和轰炸机似的,猛烈地轰了下我的神经。
早就感觉霍佑伸的出现不简单,可今天之前我真没想过他会和赵家人有联系。
因为害怕是自己听错了,我张了张嘴问:“赵家人?哪个赵家?”
霍佑伸不急着答话,让司机放了一首雷鬼风格的音乐,然后才说:“你对自己的家庭成员了解吗?”
听到这句,我仅存的那点希望也给扼杀了,后背砰一下砸在椅背上。
定了定神,我故作镇定地说:“赵启久还没死吗?”
霍佑伸一下睁开眼,但他听见我的话后没再多说不必要的废话了,只沉缓地回了句:“死了,在越南病逝。”
我喉头一阵甜腥,对于一个从未谋面的父亲,他死也好,活着也好,我原以为不会有任何感觉,可真的当我知道他死了之后,心里头还是有种别样的不舒服。
“你和赵启久有什么关系?”我眼神一凌。
这时候霍佑伸却又闭上了眼,嘴角勾着一缕寡淡的笑:“他去了越南不久,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认识了我爸。我爸一直主做化妆品生意,总部在越南,中东的市场四五年前才交给我。在越南,赵启久改名换姓,和我爸一起风光过好一阵。在国内,我爸和路锋也有点交情。巧合的是,赵启久曾经的情人嫁给了路锋。也正也因为如此,赵老先生和出狱不久的赵飞才知道了你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赵飞出狱后去了越南?”我的汗毛是在一瞬间立起的。
霍佑伸点了下头:“当初赵启久带着钱逃去越南时自身难保,哪还有精力管儿子死活。后来他在越南站稳脚跟了,自然想让人把儿子找回来。谁曾想,赵家败家后,自己的儿子也走了歪门邪道,还被一个自己拐来的孩子给弄进了监狱。赵飞在坐牢的时候就已经和赵老先生联系上了。赵飞一出狱,当然是和自己的亲爹联系。现在的赵飞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赵启久几十亿的家产,除了百分之十留给了你之外,其余全是赵飞的。”
我有点缓不过劲儿来。
当初知道商临和赵飞的关系时已然让我有些接受不能,现在霍佑伸的话似乎把这一切都推向了**。
百分之十的家产,也就是说我一夜之间就平白有了几亿的家产,从小资变成了豪门。
这和做梦有什么两样。
但最让我感觉到惶恐的不是这一大笔巨额财产,而是霍佑伸平静叙述中的每一个字。
我已经不难猜到今天等着我的赵家人会是谁了。
他找我做什么的?
千万别是我最害怕的事才好。
可能也是不想面对吧,我突然脊梁骨一直,冷冰冰地甩出句:“停车!”
霍佑伸根本不理我。
“我叫你停车,你耳朵聋了?”我冲他吼出来!
霍佑伸长长的叹出口气:“今天不见,以后也会见。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车子我随时都可以停,但比起当个逃兵,我觉得你还是去听听赵飞想做什么比较好。”
他的话让我的情绪渐渐平和下来。
打从我听到赵启久这个名字之后就知道,我所处的世界,除了光明之外,还有病态和残酷。赵启久也好,赵飞也罢,他们用自己的一生或者是半生来反应罪恶生涯的变迁和兴衰。
正如曾经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话:那些人,死的死残的残,有的洗心革面,有的牢底坐穿,有的飞黄腾达,有的亡命天涯,……
而我的故事,从我爱上那个男人开始就注定了不会再平凡。
路上,霍佑伸闭着双眼。
我偷偷看了他好几回,他的睫毛超级长,西装没有半丝褶子,呼吸的时候沉缓到几乎看不见胸腔明显的起伏。
我有一丝丝庆幸,商临没有在霍佑伸向他伸出手时选择他,就现在看来,如果真和霍佑伸合作,恐怕这个男人为商临准备的是一个惊天大坑。他应该也晓得自己计划已经失败,所以才这么快向我坦白吗?
苍天啊,谁都想来打碎我的幸福。
车子在三环外的一个停车位停下。
透过车窗,我看见一栋外观漂亮的花园洋房。
“霍先生,到了。”司机转过头来。
霍佑伸缓缓地睁开眼皮,瞳白里有一条条细微的血丝,他伸手在自己眉心里捏了几把,然后转过头说:“下车。”
我和霍佑伸相继下车,大门被打开之前,我的灵魂就像漂浮在天上。因为我不晓得,当我踏进这扇门后,迎接我的究竟会是什么。
咔嚓一声,大门被打开。
霍佑伸对我一扭头:“来都来了,不进吗?”
我深吸一口气,大有种抗日女英雄面对炮火时的劲儿,干脆把堆积在脸上的种种表情全都压下,脚一跨就进了霍家大院。
当我在长长的欧式沙发那看见已经四十七八岁的赵飞时,还是不免有些震撼。
赵飞有着密密麻麻的胡渣,哪怕是他都剃了,还是能看出胡子生长的轨迹。
都说好人和坏人光看外表是很难分辨得准的,生活中,有些面向不好的人其实老实巴交,而一些斯斯文文衣冠楚楚的很可能杀伐果断。
但赵飞却是让人第一眼看见就能毛骨悚然的人物。
他冲我淡淡的笑着,可眼神中的变态竟然让我的身体一瞬间就抖动起来。
赵飞穿着白色衬衫,头发的发质极差,也很短,他给我一种特别不舒服的感觉,明明衣衫整洁得很,可因为皮肤黝黑,脸上有疤痕,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定定的,就像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男人,且看上去竟有种流浪汉般的邋遢感。总之的总之就是,他不是个让人瞧着顺眼的人。
赵飞的脖子上带着一块巨大的翡翠,又半张纸牌大小。
他一手摸着胸前的翡翠,卷起到底衣袖下方几寸露出了颜色老旧的刺青。
瞧见我后,他站了起来,眼神一瞬不瞬地落在我脸上,然后就阴森地对霍佑伸哑声说:“谢谢霍先生了,我和我这个没见过面的妹妹,有些话说。”
霍佑伸是个明白人,他说:“我去车里坐会儿。”
赵飞始终没瞧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摆了摆。
霍佑伸很快出了门,我听见车钥匙开车门时的一记‘滴’声,然后赵飞就已经站到了离我很近的地方。
他笑了,断断续续地笑了几声,恐怖的笑声充斥了偌大的客厅,让我本就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越来越多。
“好漂亮的女孩啊。”赵飞伸出一只手,竟然在我脸颊上摸了摸。
我一下退了开去,气急败坏地说:“少动手动脚的!”
赵飞笑着闭了下眼睛,然后仿佛用尽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再以最慢最透彻的速度往外吐了很长时间,然后就问我:“知道我是谁了吗?”
“赵飞。”我眼睛傲慢地旁边一横,透出一丝丝鄙夷的感觉。不能怪我没礼貌,我爸是正派份子,用了大半辈子的时候去与恶势力作斗争。而我眼前的赵飞曾经却是个罪犯,还是比抢劫和偷东西更加丧尽天良的拐卖犯。
赵飞哑着一把嗓子说:“小妹儿,知道我是谁,那你肯定知道我是你哥。”
他的声音也不是很好听,总之从上到下都有种骇人的感觉。
难以想象,当年的乔十一是怎么有勇气跟着这样一个男人。也难怪后来的她会爱上商临,赵飞和商临真的没有可比性。
“找我干毛?”我根本不想浪费时间说任何废话。
从赵飞嘴里知道他找我的目的是我唯一来这里的理由。
他横我一眼,嘴角挑起,略显讽刺地笑了几声:“你爸给你留了一笔钱。”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夹在两指之间说:“好几个亿,惊喜吗?”
“是挺惊喜的,所以你喊我过来只是单纯给我这笔钱?要是的话,我想自己应该特别乐意接受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我讲得不痛不痒。
赵飞没有从我眼里瞧出任何欣喜若狂的表情,他似乎有些拿捏不住我的心思,脸往我这一压,声音更哑地说:“你好像不是特别高兴。”
赵飞这个流氓竟然把卡快速地塞进我的衣领。
我低头看了一眼,把卡拿在手上,在赵飞面前扬了扬问:“你还没问答我的问题。这笔钱我要是今天接下了,有没有什么额外的条件?”
赵飞似乎很不高兴在这场谈话中,我一次又一次的占了主动权。他脸色一沉,干脆直接又痛快地开口:“有了这笔钱,现在的你不需要依附任何男人了,你就是豪门。离开商临,走得越远越好,我不想自己的妹妹搅和进来坏我的事。”
我心里泛起了一丝冷意,果然,和我想象中差不了多少。赵飞今天找我,是另有图谋。
我笑了:“我们哪有什么兄妹感情。你想和我打亲情牌,好像还不配!”
赵飞不怒,但眼神却透出一道凶光:“那谁有资格和你打亲情牌?程礼新吗?”
我的头皮刷就麻了。
赵飞笑了笑:“小妹儿,我是个很记仇的人。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你也说了,我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兄妹感情,别逼我送程礼那迂腐的老玩意儿新上西天!到时候你连后悔都来不及!我他妈第一次砍人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我们赵家的子孙是做不了好人的。”
我定定地站在原地,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无力。
心里并不觉得赵飞是在同我开玩笑,也深知不管我离开商临或者是不离开商临,许许多多结下的恩怨早就打成了死结。
我许久没有说话,直到外头有了动静。
熟悉的声音悄然入耳,我提步就往门口走去。
赵飞拉住了我,压低声音警告了句:“小妹儿,记住我今天和你说的话。”
我的腕子还没挣开赵飞的手力,霍家大院的门就被商临推开了。
他双眼通红,身后跟着陈强和一众小兄弟。
据说霍佑伸的那部高价车子的车头已经被砸了。
陈强看见我就说:“嫂子,可算是找到你了。为了找你,公安系统的好几个部门都被叫去加班儿了。”
我没有说话,一瞬不瞬地看着一脸倦怠的商临。
而他的目光却紧紧锁住站在我身后的赵飞。
赵飞毁了商临小半辈子,而商临也让赵飞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仇人见面,气氛也分外诡异。
“小子,还认得你赵哥吗?”赵飞的声音从我后脑勺穿过。
商临的脸色刷得变沉。
这时候赵飞又说:“听说你和我小妹儿好上了。嗬,你和我赵家的人还真是缘分不浅。只是可怜了十一啊,可怜了啊。她跟着我的时候,虽然日子算不上好,但吃的喝的我从没亏过她。你这小子就不一样了,心硬起来比石头还坚固。”
这番话像是感叹,可更像是一种对他的讽刺。
商临此时的眼神是极度复杂的,我想这会儿他脑中闪过的片段全是他最不愿意想起的那些。
啪嗒一声,商临点燃一支香烟,不理会赵飞任何的语言,只对我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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