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毕生难忘的新婚夜。
似乎人类唯一可以做的只是互相残杀掠夺他人的生存资源,以便满足自己更多的**和不平。
作为高等动物,却和低等动物一样野蛮。
朋友间的厮杀,亲人间的厮杀,甚至是爱人间的厮杀,每一天都有层出不穷的事件出现。其实阿临的字里行间对现状充满了厌恶,但当周围全是这样的逼仄,不被同化的下场就是被掠夺,被厮杀。谁都不想做被动的那个,于是在适当的时候往往许多人都会更愿意成为占有主动权的一方。明明排斥着这样冷冰冰的现实,很努力想去改变它,但最后才会发现改变它的前提是活下去。而在日益发展的今天,活下去也变成最难的一个选项,于是形成了一个极度恶劣的循环。
卧室的灯光温和,我躺在柔软的床上,弯曲起一条膝盖靠在床头。
他脱了上衣,背对我悬挂衣服时,那只凶狠且栩栩如生的穷奇也仿佛跟随着轻微的动作在移动,离奇的是,阿临不管怎么动,穷奇的眼睛似乎一直都在瞧着我。
转身时,他平静又阴柔地同我说:“我去冲个澡。”
“你不是洗过了吗?”
他轻咳一声:“一股儿香味,熏得脑袋疼。”
这话莫名戳中了我的笑点,我摆摆手:“呵,快去。”
他眼锋有些傲慢地划过我的脸,惹上一脸躁地说:“瞧你色的,急什么?”
我向上翻了个大白眼,心想自己的形象在他心里估计是很难改变了。
浴水在洗手间里不停发出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我几乎能从水声里听出,他是什么时候在打肥皂,什么时候冲去肥皂。比如这会儿,吹风机的声音总是那么暴躁……
他进去了整整四十分钟后推门出来,头发吹得没什么造型,只是干透了而已,头顶有那么一撮头发还和天线宝宝似的往上翘,但蓬松感十足,发质也是极好的。
他腰上裹了一条浴巾,缠绕在脖子上的毛巾在掀被上床后被他大手一挥,准确无误地甩在了沙发上。
可能是今晚留下的后遗症,面对让人垂涎的身材,我竟十分淡定。
他抱住我时也许也是感受到了这份沉默,突然问我:“是不是累了?”
“倒也不是。”我说:“我是在琢磨那手指真是孙霆均的吗?总觉得太血腥了。”
“怎么?同情起别人了?”阿临眯起了他有着深深双眼皮的眼睛。
我烦躁地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一股脑就喝掉半杯:“不是同情,是觉得这事儿吧,让我心里总有点毛。”
阿临沉默了一会,轻轻吐气:“嫌我太残忍了。”
我看他一眼,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他斜眼瞧我,淡淡地问:“当家的为自己媳妇出口气,哪里过了?”
我轻愣了一会,并不想言语。
“你应该庆幸自己是在我三十八岁这年才遇见我。”他是笑着说的,却有暗淡地光投进他眼底。
我虽然不清楚他过去具体的细节,但仅凭一道道疤痕就足够证明他的前半生一定过得刀光剑影,惊心动魄。有了不平常的经历,思维方式当然也会偏离正常人的轨道。
我的丈夫,他叫商临。
参商之虞的商,如履如临的临。
虽不是多么出众的名字,却让我第一次听见后就牢牢记住。
可能是我们心里互相还藏着一份对未来的不确定,又或者是都想要用力珍惜彼此,以至于在领证的第一天夜晚,我们竟然躺在一张床上静静地等待对方提出‘苟且’些的要求。
可我居然没有,于是他也选择安分,他好像在试图窥探我的情绪与需求,如果我没有需求,他似乎宁愿做一次床上的君子。
后半夜的时候我依然没有睡着,我想他也没有,毕竟他时不时手臂调整抱我的姿势,偶尔几次我的后背还会触碰到男人最刚毅勇猛的位置。
灯光早已被隐灭,窗帘半拉着,在半山别墅的好处是远离人间的万家灯火,除了星辰和山湖,外头别的什么都没有。
我翻过身去面向他,果然在暗淡的夜里瞧见一双特别印着微光的眼睛。
呼吸在刹那间胶着,你来我往,又因为不同的频率而偶尔重合。
躺在一条被子之下并不是头一回,可今天显然有些不一样。可能是夫妻的身份反而束缚了我们,令我们有了一种被拘束的感觉。
我搂上了他的腰,主动找着话题说:“如果早知道你会变成我老公,搬进别墅的第一天我就该把那个身材丰满的丫头从你床上拽下来,直接丢下楼去。”
黑夜中的男人低声笑出来:“还记着?”
我突然气上心头:“那天你和她都干什么了?”
阿临沉闷了一小会说:“不都看见了,还问。”
我不自觉的又把那天的画面回忆了一遍,心也跟着塞得不行。
刚想吐槽那个几句过过嘴瘾也好,可男人一双冰凉的嘴唇却突然凑过来,轻轻撕咬着我的下唇,他的动作很轻,温柔得让我觉得有些不像他。
以往他总是不带多少感情的,当时的暴力和事后的温柔常常让我上瘾。
他仿佛吻的不是我的嘴唇,而是吻在了我心尖儿上。
“别生气了,以后肯定不了。”吻完我之后他定定地瞧着我,这种注视就像在将我挟持。
我不晓得这会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我压抑了一整晚的**因为他一个吻的撩拨,热气在心头变得翻云覆雨。
我想很少有女人抗拒不了他。
他的复杂吸引着我探究,他视女人如草芥的态度也引导我迫切去掌控征服。
我终是没忍住去勾他的脖子,一时情动想要霸气回吻他的时候,他却一把扭过头,颇为得意地低声说:“看来我们之间,你喜欢我更多一点,挺好。”
我不甘心地哼唧一声:“我喜欢的,只是眼前的苟且。”
脸立刻凑过去,一只男人的大手却猛地罩住我的脸,野蛮地把我推远了很多。
他说:“程乙舒,爷转性了,不喜欢苟且。老实睡觉!以后咱俩一起戒烟,什么时候把烟戒了,你再对我行使老婆的权利。”
他一个翻身就背对向我,我顿时有种哗了狗的感觉。
撩完就撤,这简直过分极了!
心里憋了股不服输的劲,我也一个转身背对他,可能是因为断了念想,困意来的很快,不知不觉眼皮就睁不开了。
隔天中午,阿临陪我一起去了驾校。
他应该是早早做了准备,所以车停下后我就看见原先的同事都站在门口迎接,阵仗不算大,倒也成功勾出了我内心的那一丝丝虚荣。
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人堆的最后方,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在对我微笑。
我擦了擦眼睛后立马就匆匆拨开了人堆走到她面前。
仔细瞧了又瞧,心里的欢喜简直攀上了顶端。
眼前这个女人,中分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又黑又直的头发垂在锁骨下方那么一点,发尾向内卷翘,弧度相当自然。一张白皙的脸上眼神又大又有神,两片樱桃红的嘴巴因为笑容而露出一点点雪白的牙齿。像是贴了假睫毛一样的长睫如蝴蝶飞舞,她脸颊红晕地同我说:“和以前一样不?”
我想当时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极度扭曲的。
因为不可思议和兴奋,喉头直涌起一股热,我的手情不自禁地搭上了她的双肩,猛地尖叫出来:“啊——宝贝儿你瘦回来了!太吓人了!这才多久!”
沈芳掩嘴笑:“九十二斤。”
我已然毫无心思去应付同事们的祝贺,直接带着沈芳去了办公室,连老公都没顾上。
关上办公室的门,我抓着她的手像小女孩儿一样满屋子乱转。不停说着:“沈姑娘,你是不是打针了!绝食?还是别的什么?”
沈芳说:“一个女人的决心是可怕的。你也知道我成了胖子之后胃早就撑大了,不吃一会儿就饿,但我硬是给挺下来了。再加上日渐剧增的运动量和一些中药的调理,总算是熬过了最痛苦的初期阶段,后来就越来越有规律了。减肥成功后我才发现,只要肯努力,总有成功的希望。”
“对,对对!”我一时间完全沉溺在兴奋中,点头如捣蒜般忘了说话。好半天才皱起眉头问:“话说你怎么来驾校了?”
“哦,你家男人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我通知我的,他说结婚了。”说到这儿,沈芳给我吃记俏皮的白眼:“你也真是,偷偷摸摸就把事情给办了,眼里到底有没有我?”
我猛戳了下她的胸部:“事发突然啊,谁知道我这么快就有人要了。你也抓紧,现在这么美,选择的机会肯定多得多,这次擦亮眼好好挑一个。”
沈芳笑了笑,没说话。
后来阿临推门而入,嘴上叼根烟说:“我要出去外省办点急事,想着你一个人也寂寞了点,就把你朋友找来。”
我愣了愣,先前也没听说他要去外省啊。
他矗立在光线里,随即给我递来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他弟弟的名字。
我心里有些不舍地望着他,他说:“我和我弟打过招呼了,我不在的时候不管你遇到什么麻烦,随时给他打电话。”
说罢,他抬手看表:“两个小时后的飞机。”
他走得很突然,就好像突然得到了什么消息似的必须要离开。
我问他什么事,他也只说:“是你不懂的事。”
瞧着他离开,我心里有些低落,好在沈芳的出现缓解了不少烦躁的情绪。我们像两个初入职场的人似的,翻阅着驾校老校长整理的种种资料,沈芳还会帮我做笔记和分类,好几次我瞧他,都觉得有点像在做梦。
毕竟她在我面前都不知道胖了多少日子了。
结束的头一天的忙碌,锁办公室门的时候,沈芳突然扯了扯我的手臂问:“程乙舒,那个……你知道孙霆均这段时间在干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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