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我的汗毛在这一刹那全竖了起来。
他起身把门打开,邀两人进来。
陶四和董昕看见我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眉头全皱了起来。
“傻站着做什么?进。”阿临就站在他们身后,虽然他靠在门上,但身高还是比他们高出太多。
陶四看我一眼,第一时间望向了饭桌。
饭桌上连一盘子花生米都没有。
我想他和董昕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今天阿临喊他们过来,并没有什么好事。但似乎他们还在赌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吃亏的我并不敢道出事情原委。
和我猜想的差不多,董昕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回头瞧了眼阿临,十分镇定地说:“我和陶四可都还没吃饭,你大老远把我们喊过来,该不会就为了和我们开个玩笑?临哥,我记得你可不是这么闲的人。”
陶四在一边大气不敢喘一下,垂在两侧的手时不时去捏一下裤子,露出仿佛等待宣判的恐惧。
阿临垂个了头,兀自默了会儿,他嘴角轻轻地向上翘起,淡淡地说:“冰箱里什么都有,也不知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到,干脆等人来了再折腾。”
陶四就像找到了借口似乎的,忙举起一只手说:“我去做饭。”
阿临笑笑,应句:“好。”
我盯着阿临,只觉越发的毛骨悚然。这比他直接发飙发狠,把这俩人骂个狗血淋头,或是暴打一顿还要可怕。
他是那样的不动声色,忍耐力堪称惊人。
没多久,厨房里就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声音。
而董昕和阿临也坐在了沙发上,阿临伸出一条手臂,懒洋洋地挂在我的肩膀上。
我斜过眼去瞧他,阿临也恰好在盯着我。他像头温柔的野兽,阴测测的瞳仁有暗光浮动。他看着我,却在对董昕说:“你和程乙舒也见过几回了,我要和她结婚的消息应该也听说了,你觉得我这个准老婆怎么样?”
我真的很想留住这一刻,把他的怜惜彻底定格。
只是这气氛极快就被董昕点烟的声音打破。
我转过头去,看向坐在三十度角那个位置上的董昕。
她叠着腿,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在暖黄的灯光下她脸颊两侧的小雀斑早就消失无踪了,粉底配上大红唇,怎么看都透着种饱经风霜的大气。
董昕冷然地笑了几声,里头包裹着嘲讽的意味:“临哥也真是说笑了,我董昕就是一风尘女子。在三教九流的圈子里,哪有功夫研究女人?像我这种青春不在又没有家世背景的人,只有多研究男人才能混口饭吃。我眼里的女人除了鸡还是鸡。问我,还不是白问。”
白烟从董昕的红唇里溢出,她的脸变得十分模糊。
淹没在烟气里的语声不由让我心头一震,她似乎在用近乎玩笑的方式在诉说自己的无奈与凄凉。
等我回过神来,董昕一双勾人的眼睛正死死瞧着阿临,寡薄又不太愿意透露的爱意也许只有互为对立方的女性才能瞧得出来。
我有些惊到了,难不成这个在夜场混迹的老手是真的爱着商临吗?
肩膀忽然被男人的手指轻轻挠了几下。
阿临的落手相当轻,似乎是习惯性的小动作,很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董昕,何必说得那么惨兮兮?你的日子过的也没那么烂,我给你的钱足够全款买栋房子。如果你不想在那边混,你知道我不会逼你。”阿临阴柔说着,速度很慢,可力度却是不小。
董昕却掩嘴大笑了出来:“临哥,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只要是为了你的事,别说在夜场应付几个衣冠禽兽,就是叫我去死我也愿意。你明明都知道。”
我有些坐不住了,这个女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始终都把我当成空气。竟然坦荡荡地在我面前和阿临调起情来。
我正想开口,阿临却抢先一步,他笑着对董昕说:“董昕,我以为你和那些痴心妄想的女人不一样。怎么现在说起话来这么没分寸了?谁教的?”
商临的眼神很平静,从陶四和董昕进门开始,他就不曾有一瞬间控制不好自己的脾气。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下更弄不清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董昕盯了会商临,微笑地摇头打趣:“临哥,变了的人是你。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想过你这么冷血的人会有想要成家的念头。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阿临没说话,但他的手指却从我肩膀移到了脖子处坦荡荡印着的吻痕上轻轻抚摸了几把。
我发觉董昕的眉目间露出一瞬间的惊慌,但也只有片刻就疏散,回归了她万事万物都镇定以对的样子。
厨房里的菜入锅,发出很大的声音,呲呲滋滋响着。
香气缠绕,个把小时后陶四就炒了几个菜端出来。
我回头一瞧,也不知道是菜的热气熏的,还是陶四仍旧沉浸在惶惶不安中,整张脸就和刚割下来的猪腰子那么红。
他腰间系着围兜,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要不是我亲身经历,实在很难想象陶四今天挡着门时的狰狞。
“菜好了。”陶四大喇喇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
阿临坐在沙发上,抬手解开了衬衫手腕上的两粒纽扣,不慌不忙地把袖管往上卷。
董昕夸句:“临哥,你穿衬衫的样子很迷人。”
阿临卷袖子地动作一停,抬头阴柔地挑起一侧嘴角说:“是吗?”
董昕说:“看上去更有魅力了。”
我毫不犹豫地向董昕翻个大白眼,厌恶地恨不得直接跑过去掐死了。
“别聊了,都饿了吧,赶紧吃饭。”陶四在饭桌那头吆喝着。
阿临说:“去,拿几瓶好酒来。”
“好咧。”陶四忙解下围裙。
我们三人则往饭桌那走。
很短的一截路而已,阿临牵着我的手,他仿佛在从一举一动中暗示今天的两位‘客人’,他是很在乎我的。
我对陶四董昕记了很深的仇,可阿临那样不动声色,我不想成为搅局的那颗老鼠屎,所有的情绪也只能强忍着,静静看着未知的一切。
三人坐下后,没多久陶四就取来了几瓶酒打开,他给阿临倒酒,阿临一下用手捂住杯口,阴测测地说:“你们喝,我胃疼。”
陶四脸上既讨好又生硬的笑陡然僵住,他轻咳一声后识相地往杯子里倒酒,液体平到杯口时,陶四放下酒瓶,二话不说就拿起了酒杯。
很少的一部分在陶四拿起时晃荡到了他手上,但其余的全部被陶四一口闷进了喉咙里。
因为是高度酒,陶四大抵受不了这一瞬间的辛辣,粗鲁地‘哈’了一声。
喝完这杯,陶四刚想坐下,阿临淡淡地说:“给董昕也满上,她酒量不错。”
相比陶四,董昕的敏锐就显得直白多了。
她笑笑,把杯子反着一合,手指在杯底轻轻敲击了几下说:“临哥,今天的事你已经知道了是吗?你要打要骂都来点直接的吧,你这样让我和陶四和猴子一样被耍,心里就真痛快了?”
陶四的面部表情整个变了,我想他心思即便早就怀疑,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不愿意往最坏的地方想。
我第一时间看向阿临,他还是那副没所谓的样子,只是垂个头,兀自挑唇笑道:“我知道什么了?倒是说来听听?”
没人敢说话了。
仿佛这一瞬间的气氛比外头浓烈的夜色还要不可预测。
我像极了一个哑巴,连自己都不知道明明很想上去直接撕了他俩,怎么眼下就变得这么心平气和了。后来心中有了答案,原因特别简单,因为他在这,我相信他会给我一个最好的交代。
就这么安静了足足有十分钟的时间,阿临突然说:“陶四,我亏欠过你没?”
陶四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没,没,绝对没有。”
阿临点了下头,眼锋又滑到董昕脸上:“你呢?我亏待过没?”
董昕的眉头终是皱了起来,连我这个静静旁观的人都深感阿临这会的恐怖,我想这会他俩心里就跟被放了一把火似的燃烧起来,绝对不会好受。
董昕将头瞥到一边,似乎有点不太敢看阿临的眼睛,答了句:“临哥没亏待过我。”
就在董昕语声落下的瞬间,阿临嗖得站了起来。
他挽起衣袖的手臂上青筋就和筷子一样粗,浑身的力气就跟要从血管里面爆出来一样!
就在刹那间,整张桌子连菜带酒全给阿临掀翻了。
陶四和董昕没有防备,竟被沉重的红木桌边压在地上。
阿临家的饭桌我是清楚的,因为太沉重,平时我就连移动一下都挺吃力。
陶四和董昕被桌子压着后,两人因为没有可以施力的点,没有推动桌子。
董昕在地上痛苦地叫着:“临哥,我感觉肠子都要给碾断了。你……”
我震撼得无以复加,只见阿临慢悠悠的走过去,一皮鞋黏在董昕的嘴巴上,他低着头,所有的客气和虚伪都被扫尽,他呲牙骂道:“都知道没亏待过你们,那你们吃我的饭,花我的钱,现在居然还吭我的女人!”
董昕在地上呜呜地发出声音,粘贴的假睫毛被鞋边带到一下,直接给撕掉了一只,像个鬼。
旁边的陶四疼痛得面目狰狞,可他到底是个男人,屁话不敢飙半句。
阿临的脚抬离了董昕的脸,很随意地蹲了下来,盯着陶四说:“今天起,咱们到此为止。”
陶四难受地脖子一硬,狠狠凶道:“临哥,就为个女人?我和董昕那么做还不是想着你好?我们是吃你的饭,拿你的钱,可要是没为你想,我犯得着?董昕犯得着?”
商临很深沉地吐出一口气,然后一脚就踢开了桌子,残酷地对他们说:“什么时候两条狗也能替主人做决定了?你们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陶四扶着董昕从地上爬起来,牙齿咬得咯咯响,怒指着阿临说:“好!好!我们是狗!我们全他妈是狗!算我看错你了,姓商的,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到止为止就到此为止,我陶四今天就跟你打赌,你早晚毁在这娘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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