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我们的调查,叶老爷子一年前已经隐居到了栾城的华音寺,谢绝了一切来访者,包括自己的儿女,似乎是因为老年信佛,所以也不接受一切病人的诊治。”
容墨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对这位叶老爷子是有印象的,不过那印象已经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
容父容母还在世的时候,为人一向开明,容父尤其热心,善于广交好友。这位叶老爷子,大名叶忡臻,就是在容墨只有几岁的时候认识的。
叶家世代经商,到了叶忡臻这一代就只有叶忡臻这么一个独子,偏偏他又热爱医学,一心想要就读医学专业,悬壶济世,为此曾经和家里人大吵一架,还曾经离家出走。
容父就是在那个时候在大街上遇到了身无分文的叶忡臻。
当时叶忡臻逼不得已在街上摆摊子,堂堂一代医学天才居然沦落到干点小活计维持生计,是容父好心把他带回了家给了他一口饭吃。
当时容父和叶忡臻的年纪相仿,两个人又是一见如故,就这么拜把子当了兄弟,叶忡臻为长,容父为幼。
叶忡臻在容家好吃好喝地住了半个月,终于被容父去劝回家,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和容父关系甚好,因为叶忡臻不善于经商,容父甚至还多次帮助叶家度过难关,于叶家是有大恩的。
叶忡臻在自己的孩子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就自己优哉游哉地踏遍山川,搜集古老药方,想要完成当年重新编撰中医药方的年少愿望,自从他出了门,两家的关系就没那么密切了。
容父容母当年因为那场意外而去世,那个时候叶忡臻的身体已经不算是很好,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更是大病了一场,最后也没能来参加容父容母的葬礼,只是送来了花圈和自己亲自提写的挽联。
“帖子已经送过去了吗?”
“早就送过去了,但是叶老爷子并没有收,连同礼物一起退回来了,说自己年事已高,实在接不起这么一趟出诊。”
“开车,去华音寺。”
容墨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霍炎点了点头。
“我这就去准备车辆。”
华音寺名义上属于栾城,但是实际上已经在栾城和附近城市的交接地带了。华音寺占地面积极大,也算是栾城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
每年都有不少善男信女来这里烧香拜佛,本来今天的人流量也不会少,但是今天的天气却有些奇怪。
容墨上车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下车的时候天空已经乌云密布。
汽车在华音寺的门槛前停下,容墨和霍炎下了车一步步走进华音寺,绕过前面的主殿,走到了主殿后一座不起眼的小殿前。
谁能想到曾经轰动栾城的医学圣手叶忡臻就选择这么抛下叶家锦衣玉食的生活,到华音寺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居士呢?
容墨刚走到殿门口,就被一个小沙弥拦住了:
“这位施主,这殿今天是不开放的,您若是想要上香,就请去别的殿吧。”
容墨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小沙弥被他看的肩膀禁不住一怂,但是还是坚持不肯收回自己的手:
“施主,这是我们华音寺的规矩,还请您于人于己行个方便。”
“请你通传里面的居士,就说有故人来拜访。”
小沙弥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殿内,过了不大一会儿就重新转了出来。
“这位施主,师傅说他并没有什么故人,他认识的故人已经离世了,您还是请回吧。”
一边的霍炎已经脸色有些不好了。
这个态度明显就是不想见,之前他根据容墨的吩咐准备了极品的雨前龙井和一套茶具,但是最后都被对方退了回来,这一次容墨亲自来请,对方居然还是不肯出来见一面?
霍炎刚想上前说点什么,容墨却手一挥,霍炎只能闭上了嘴。
“小师傅,你问你的师父,故人之子,有事相求,也不肯见吗?”
小沙弥只能接着进去传话,半天又转了回来,一脸难色:
“师傅说,为人孝顺,敬爱父母,才是亲子,忘恩负义,弃父母养育之恩于不顾,便不能算是故人之子。”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了,容墨早就知道这一趟能请到叶忡臻的概率很小。
叶忡臻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当初容父于他有恩,他和容父结拜,情义之笃,不似亲兄弟胜过亲兄弟。
到后来容父容母去世,他竟然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因此而伤怀,大病一场,可怜一代名医,竟然医不了自己。
容父容母去世的源头就是简桉,叶忡臻对简桉抱有怨恨之情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简桉这一次的病情却并不能没有叶忡臻。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妙手回春,让简桉的手有一丝希望重新回到从前,那这个人一定是叶忡臻。
“叶叔叔,你既已入了佛门,不知道是不是听过佛曾经许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身为医生,能悬壶济世,救济天下人的病痛,入了佛门,又为何不能普度众生,救众生于水深火热之中?”
小沙弥完全没有想到容墨会这么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西装革履通身气场非比寻常的男人。
殿内仍然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倒是天空中忽然一声雷响,紧接着原本干燥的地面有一滴滴雨滴砸落,很快就暴雨如注。
“老大,咱们还是先躲躲吧!”
霍炎顶着劈头盖脸豆大的雨点过来劝说容墨,容墨却拒绝了他:
“不需要,你自己找个地方。”
“老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霍炎已经开始急得口不择言,小沙弥也先一步躲到了殿内,只有容墨还静静地纹丝不动地站在殿外的台阶前。
大雨很快就打湿了他,把他里里外外浇了个透,雨越下越大,很快在地面浅浅积了一层。
容墨却任由自己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泥地里。冰冷的雨水让他身体的温度迅速下降,寒气入骨,一边站在屋檐下避雨的霍炎都已经裹紧了自己的外套,但是容墨还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殿内的檀香烧断了一炷又一炷,容墨依然站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沙弥撑了把油布伞出来站在殿下,向里面伸手:
“居士请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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