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四十九……”田莹莹紧紧握着手表，脸色惶急，拼命地摇晃着可怜的表，“快点！快点走啊！”
“莹莹，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多汗？”旁边有同事经过，随口问了一句。
“没……没事儿！”田莹莹摸了摸额头，一看，果然一手的汗珠，急忙拉过旁边的纸盒，抽了好几张按在额头上，胡乱地擦拭着。
她眼睛还死死盯着手表，“四十八……四十九！”她剧烈地喘息着，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没注意到她姣好的画眉被她不小心擦去了大半。
“李强，李强？”思绪坠入迷雾，朦胧中却有一个声音不放弃地一直呼喊着他。
一滴水滴到他的脸上，李强睁开眼睛，艰难地咳嗽两声，“你……”
“我还好，”张芝茹抓住他的手，“你怎么样？”
“疼……”李强摸了摸脖子，意外地摸到了软绵绵的东西。
“他们给你垫的卫生纸，这里什么都没有，消炎药，纱布……”张芝茹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对不起，都怪我。”
“现在说这些，没意思啦。”李强闭上眼睛，“头太痛了，我睡会儿。”
“李强，你别睡，”张芝茹怕他一睡就醒不来了，赶紧摇了摇他的身体，“你起来，我们说会儿话吧。”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李强睁开眼。
“我……”张芝茹滞了滞，想想也是，苦笑道“我们之前……确实如此。”
“现在也一样，”李强闭上眼，“我救你，可不是因为你是张芝茹，换了任何人，我都会救的。”
“滥好人一个，”张芝茹翻了个白眼，“唉，你别闭上眼啊。”
“你这样说也不对，我也不是谁都就救的……”
“前后矛盾。”
李强摆了摆手，“算了，懒得和你说，现在还怼我，头痛。”
张芝茹看了看李强头的情况，勉强地笑了笑，“已经不流血了。”
自然不可能是卫生纸的功劳，可能是血小板发生作用了，也可能是流干了……
如果是后者，那么李强现在就是……回光返照，这四个字将张芝茹的心戳出了四个鲜血淋漓的洞，不忍心地说些难听的话。
“李强，”张芝茹满认真地喊了他一声，她固执地认为必须和李强说话，不然李强一闭上眼就醒不过来了。
“什么？”
“真没想到，我们两个竟然会在一起，共患难，同生死。”她的目光落在李强身上，特别是为她受伤的头顶，神色愈发复杂。
“是啊，我也没想到。”李强仰望着脏兮兮的天花板，感叹道，“天意弄人啊。”
“唉，你要是个男的，我现在一准和你结拜。”李强突然哪壶不开提哪壶，悲伤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张芝茹被他逗笑了，“女的就不行？性别歧视啊你。”
“女的自然不行。”李强却认真地道，“女的，怎么适合做兄弟？只适合做老婆。”
张芝茹这次沉默了很久，才慢吞吞地反驳，“做老婆，你也不问我愿不愿意？”
“你会愿意？”两个人都愣住了。
片刻，“我才（还）不愿意呢。”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哈哈，”李强和张芝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哥，那两人怎么处理？”
“我建议……”
“依我说啊……”
隐约的话语声从另外一个房间内传来，李强凝神听着，却听不清晰，想来对方刻意压抑了声音。
做了片刻无用功，索性不管了，爱咋咋地。不就是一条命？
这么想着还是洒脱不了，使劲挣脱了几下，绳子照样绑的死死地。扫视一番四周，虽然垃圾横行，却没有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
张芝茹和李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一样的的命运――已然在劫难逃。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每一分钟，都是命运就给他们的最后的恩赐。
然而身边环境恶劣，躯壳疼痛，唯一能苦中作乐的就是……对视一眼，还好，不是一个人，在黄泉路上走着也不孤单。
乌拉~乌拉~警笛猛地长鸣。
“可恶！你们两个丧门星！什么时候报的警？老子打死你们！”铁块似的老二风一样跑进来，沙包大的拳头狠狠地捶在李强的身上，“亏老子还劝着大哥饶你一条狗命！”
“老二，都怪你，就不该任由你优柔寡断！”长发的老大狼狈地冲进来，气急败坏地叫道，“把他们牵上做人质！快走！”
“好的，老大！”老二狞笑着走向他们。
“里面的人听着，停下人质，主动投降，宽大处理！里面的人听着……”警察用扩音喇叭大声喊着。
老二脚步顿了顿，无助地瞅着老大，“怎么办？我们投吗？”
“投个屁！”长发老大郁闷地点燃了一根烟，“等等！让我想想。”
“里面的人听着……”喇叭有耐心地播放了一遍。
“你来之前报的警？”张芝茹从伤春悲秋中振作起来，压抑着兴奋问道。
“不是我，”李强摸了摸鼻子，“应该是莹莹，我走之前给她说了，如果我满一个小时没回去，就帮我报警。”
“现在才过了一个小时？我怎么觉得过去了好久。”张芝茹难以置信。
“应该吧。”
他们被绳子绑着，动弹不得，只有坐以待毙，或者祈祷警察快点交涉成功外救他们出去了。
“喂，张芝茹，我们出去了，你怎么谢我？”李强笑眯眯地看着张芝茹，有心情开玩笑了。
“给我加薪如何？”张芝茹没回复，他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地说道，“我可是个财迷。”
“好。”张芝茹看着他，不知道为何，觉得很难过。
李强笑了笑，眼睛慢慢闭上了。张芝茹徒劳地对着空气伸出手，用力握了握。
什么也没抓住。
李强，你多等一会儿不行吗？就这么着急？啊？
“里面的人听着……”
张芝茹突然丢开李强的手，望了望门口，躺了下去，“没关系，你别怕，我陪着你呢。”
她闭上眼睛，蜷缩在李强怀里，慢慢地，呼吸平稳下来。
“准备呼吸机！快点！”
“噫，这个女人怎么回事？”
“吓坏了，睡着了吧！”
护士们手脚麻利地将李强架了起来。
“搬开女人的手，快点！”有谁使劲扳开了她的手，张芝茹心中一急，睁开眼睛，眼睛眨了眨，白大褂映入眼帘，她反应过来，差点喜极而泣，“你们终于来了。”
她的心一抽，只觉得百感交集，“可惜，李强已经……走了！”
“说什么傻话呢！”闻言的护士哭笑不得，“人还没死呢，昏过去了而已。”
“没死？”张芝茹嘴巴能够塞进一个鸡蛋。
护士见多识广，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小情侣啊，平时打打闹闹的，真到了生死关头，才知道对方有多重要了吧。没死呢，还活着，以后记得对他好点啊。”
谁……谁跟他是小情侣。张芝茹目瞪口呆，却忘了反驳。
坐在手术室外，张芝茹久久地回不过神来，低下头，要不是衣服上还沾着李强的血，张芝茹差点便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
不过，要是……真的只是一场梦，该多好啊。将那块沾着血迹的衣角掀起来，凑过去闻了闻，血腥刺鼻，不是假的，都是，都是……真的！
张芝茹无力地垂下来，双手抱住膝盖，只觉得想大哭一场，摸了摸眼角，却没有泪。
“李强，你一定要活着！”默默在心底祈祷着，“我……我会，”她暗自呢喃着，不知道和谁保证着，“我会照顾你，我发誓，直到你好起来的。”
“谢谢你，这句话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真的很感谢――你不弃前嫌地救了我，你一定要等着我说给你听。”
“请问病人李强在哪儿？”田莹莹焦虑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她怎么来了？张芝茹抬起头，却正好和田莹莹的视线对在一起。
这还是骄傲、矜持的张大小姐吗？田莹莹相信说出去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此刻自己眼中那个满身狼狈双眼无神的女人是张芝茹。
她便是李强要救的人？一股危机感从心中蒸腾而起，对情敌的防范雷达自发做出了反应――移开视线，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目不斜视地坐到了张芝茹的对面。
一边焦灼地等着，一边开心地想着，她田莹莹喜欢的人是盖世英雄，虽然救的人不是她，但她不在乎，反而与有荣焉。
她要在这里等着他手术成功，然后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虽然她很担心他，但他给她的任务，她完成的很好。
还有……她为他感到骄傲――他是她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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