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那人恭声道:“回王爷,现下大事唯有一样,那位齐大人死了。”
听得这话,顾清池眉毛一挑,对此倒是丝毫不意外,只道:“什么时候死的?”
齐明磊的确死了,死在了三日前。
那时朝廷派来的太医已经到了,只是见到的齐明磊却是浑身都生了脓疮,瞧起来格外的可怖。
太医诊治了一番,最终得出了跟城中大夫一样的答案:“回侯爷,齐大人回天无力了。”
秦钊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只是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受不了。
他自从那日给皇帝写信之后,便让人全力来给齐明磊诊治,可是齐明磊的病症已经格外严重,哪怕用遍了好药材,也是于事无补。
更何况,那群大夫们都在暗中得了各方人马的嘱咐,谁敢真正的用尽全力去诊治?
不过是做个面上工夫罢了。
如此一推二五六的,等到真正愿意好好诊治的太医们来了的时候,这齐明磊已经彻底的没救了。
齐明磊也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在死之前,他趁着回光返照的时候,将秦钊叫了进去,私下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最终咽了气。
他死之前跟秦钊说了什么,除了秦钊本人之外无人可以详细得知,但是只知道,从第二日起,秦钊便回了济南府。
……
“可知道他回去做什么了么?”
听得顾清池询问,那人脸上带着愧疚,道:“回主子,属下愚钝,不过据咱们传回来的消息,据说他是频繁出入监牢。”
而那一处监牢,是用来关押那些暴民的。
这样看下来,他去监牢的目的就很值得人商榷了。
闻言,顾清池点了点头,道:“好,本王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等到人走了之后,顾清池这才敛起眼中的情绪,冷冷的瞧着这漆黑如墨的夜空。
他有一种预感,秦钊会做出大事儿来。
而这个预感,很快便成了真。
才回来第二日,顾清池一大早还没吃早饭,便听得外面有人吵吵嚷嚷,即便自己身在内室,都能够清晰的听到外面那些人的吵嚷之声。
那些随从将人拦下之后,便快速前来回禀,道是:“小武安侯来了,说是有要事,一定要见到您。”
听得这个人的名字,顾清池嗤了一声,道:“他来的倒是巧。”
自己昨夜才回来,而这个秦钊今日就要上门一定要见自己。
不管是不是巧合,他都得去会一会这位小武安侯秦钊才是。
顾清池出门之前,并没有特意伪装,是以当秦钊看到他的时候,一眼便看出来,这个所谓正在生病的安陵王,分明脸色很好。
除了看起来十分倦怠之外,一点都瞧不出病恹恹的模样。
他到底是年轻,心里想什么,面上不可抑止的便带出来几分心里的想法来。
“给王爷请安。”
见秦钊行礼,顾清池微微点头,随意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问道:“不知武安侯这一大清早的来找本王,是有何事?”
闻言,秦钊顿了顿,道:“今日是齐大人的葬礼,王爷难道不出席一下么?”
按理说来,齐明磊虽然死在了外乡,可是也要将尸体运回京城再行下葬。可偏偏问题就出在这里,齐明磊得的是时疫。
时疫之症是会传染的,若是得了时疫死的那些人,死了之后都要被焚烧成灰,以免会再滋生疫症来。
齐明磊纵然是朝廷命官,可一则京城里比他官大的人多了去了,二则大家都怕死,所以在秦钊的默认之下,便决定在这里将齐明磊的尸首火化,之后再将他的骨灰带回京城里去。
毕竟,他也怕死。
不由基于对齐明磊的尊重,所以在他死之前,秦钊命人将他的尸首停灵三日,并且着了一些人来小小的操办了一下,也算是全了齐大人的在天之灵,让他得以安息。
而今日他来,便是请顾清池过去的。
得知了秦钊的来意,顾清池唇角微勾,眼中却不见分毫笑意,只道:“武安侯难道不知齐大人的死因么?本王连日操劳已经病倒,若是今日前去,不幸染上了时疫,这个罪过,你担当的起么?”
听得他这话,秦钊顿时觉得面上不大好看,因道:“下官自然不敢以王爷的安危开玩笑,今日您前去,只是全了面子罢了,必不会叫您靠近的。”
见他这么执意邀请,顾清池心知这人必然有鬼,不过他现在只自己在这里,便也无所畏惧,只道:“好啊,既然如此,那就请吧。”
说到这儿,顾清池唇边笑意扩大,又加了一句:“本王的安危,可就交给武安侯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也都是秦钊的责任了!
秦钊眼睛一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在脸上带出怒色,低头道:“是,王爷请。”
只是那心里,到底是咬牙切齿了一番。
若不是为了今日的计划,他何至于此?
齐明磊死之前告诉了自己一些事情,而他到了那时候才知道皇帝让齐明磊过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虽说有些震惊,不过他一向聪慧,故而早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后来联合到一起,再加上齐明磊的解惑,他这才知道,原来皇上竟一直想要将那顾清池置于死地!
此番齐明磊失手,反倒是将他自己给赔了进去,秦钊自然是有些可惜的,不过却也没有太多的伤感。毕竟他跟齐明磊之间不过是点头之交,说是太深的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现下死了,那么他的任务,可就都尽数落在了自己的头上了。
更何况,此番前来的不止是太医,还有皇帝送来的一封密信。
皇帝得知了顾清池在这里做的事情大为光火,而对于齐明磊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更是十分的恼怒,现下送来的一封手书,要他们不择手段,势必将顾清池置于死地!
而且单让他死了还不成,他要让顾清池身败名裂的死去!
可以说,皇帝这么多年,最大的心病就是顾清池。先前顾清池伪装混账的时候,他担忧顾清池是一头狼,现下狼终于露出了牙齿,更让皇帝心中害怕且震怒。
所以在写这封手书的时候,可谓是写的十分的潦草。
那上面寥寥数语,却看得秦钊胆战心惊。天子一怒,他承担不起那个后果。
所以这一次,他必然不能像齐明磊那样再失手!
齐明磊已经死了,可自己还活着,且还想长命百岁的活着。
这一次,他只许胜,不准败。
齐明磊当初暗中使的法子没有将顾清池暗算到,不过倒是给了自己一些灵感,而皇帝的这封信,更是让他想出了一个明着的主意。
或者说,那是齐明磊做了一半,还未曾做完的事情。
现下他便直接接手了。
而今日,便是出结果的时候。
若是没有顾清池,这一场戏还唱不下去呢,要不然,当他真的是这么好的脾气,过来任顾清池糟践一番,就为了巴巴的请他过去么!
对于秦钊的神情,顾清池看的一清二楚。他比秦钊大几岁,心性却比他沉稳的多,眼下对于他这般模样,心中便已然隐隐的有了猜测。
这一趟,怕是不会那般平顺啊。
不过他倒是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谁能笑到最后才是正理。
顾清池面上平淡无波,见秦钊请自己上马车,点头道:“请。”
……
因着齐明磊是死于时疫,故而他这边停灵处也是在原先住的院子。那里现在已经被人收拾了一番,连一应焚烧之物都准备好了。
毕竟他的有传染的,若是再拉到别处,将时疫再传染了出去那事情可就打了。要知道,现下安陵郡里的时疫已经被控制住了,这种时候,谁都不想再横生波折。
山东的这些官员如此想,秦钊也不例外。
眼见得顾清池前来,众人纷纷行礼笑道:“属下给安陵王请安。”
顾清池略微点头,道:“免了。”
他身后跟着的是秦钊,众人跟他寒暄了一阵之后,便问道:“时候差不多了,可要开始?”
齐明磊的尸首已被放入棺材里,如今天气热,纵然放了冰块,也有了味儿了。此时他们只在外院,却还能隐隐的闻到空气里腐朽的气息。
闻言,顾清池点头应了,道:“嗯,开始吧。”
他下了令,那些官员都松了一口气,立刻便有人指挥着让点燃了火。
棺材被放置在柴火之上,内中浇了油,燃烧的火把一扔上去,瞬间便带起冲天的火焰来。
这味道十分的难闻,他们虽然离得远,却也能够清晰的闻到。知道今日前来,他们早就带了帕子等物预备掩口鼻。
有那会揣摩上意的,顿时便拿了帕子过来,恭敬的笑道:“王爷,您且掩一掩吧,这味道太冲,若是冲撞了您便不好了。”
眼见得顾清池接了过去,那人神情一喜,有了他的带头,其他人这才敢将自己的鼻子都给捂上了。
也有那跟齐明磊相处过些时日的,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焰在心中叹息一声,所谓世事无常不过如此了。
就在月余之前,谁能想到那个前来安陵郡意气风发的齐大人,会在现在变成一具尸首,且还被人挫骨扬灰?
要知道,这挫骨扬灰可是犯了大过之人才会处以的极刑。可偏偏这齐明磊一生为皇帝尽忠,到了却因着自己得了时疫,而落得如此下场。
当真是可怜可叹呐。
不过会这么想的还在少数,更多的人,则是借着那帕子,掩饰掉自己心里的厌恶。
活着的人尚且可以巴结,一个死了的人,却要来看着他被挫骨扬灰,当真是晦气。
所以更多的人,则是在心中盘算着,回去之后要如何将自己收拾一番,以免因着今日这一遭,而染上什么不该染的东西!
死者已矣,对于他们这些想法,齐明磊是再也不可能知道了。就连眼下操办这一切的秦钊,也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一场火化上,而是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那些人,也不知到位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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