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池一说这个人,施妙鱼瞬间便了然了。
说起来这个大理寺卿,在施庆松还是沐阳候的时候,施妙鱼可没少见他前来府上。
所以若是他手握铁卫令,倒是不稀奇了。
大理寺专替皇帝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情,朝野上下的大臣们大半都害怕被大理寺找上门。那位郑大人一向做事心狠手辣,且还不爱讲情面。
而他的女儿郑婉婉,更是青出于蓝,早已成了京中一害。
念及此,施妙鱼又有些忧愁:“原来如此,王爷,我是不是办了错事儿,破坏了你的计划?”
如果顾清池本来的计划就是不动施庆松的令牌,那她这样贸然取出来,岂不是毁了他的计划?
闻言,顾清池顿时笑了起来。
他笑时如沐春风,说出的话更让施妙鱼心中熨帖:“相反,你帮了我大忙,本王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仿佛怕施妙鱼不相信,他又伸出手来,安抚性的摸了摸施妙鱼的发丝。
乌黑柔软,三千青丝如瀑,叫他有些爱不释手。
有风自门外吹进,带着柔软而清凉的触感。
顾清池嗅着空气中的花香,一时有些失神,轻声呢喃道:“你是这天下最好的姑娘。”
这话出自他的真心,却是一直不敢说出口的。
声音虽然轻,可因着施妙鱼靠的近,却是听了个真真切切。
施妙鱼只觉得心头一跳,下意识抬起头,却看到了他眼中来不及掩藏起来的情愫。
那情愫消失的很快,施妙鱼并不确定自己看的是否真切。
她心念一动,趁机冲着顾清池笑道:“那,王爷有没有一点喜欢这个姑娘?”
那话带着几分的顽皮,仿佛只是在开玩笑一般。
施妙鱼紧张的手心都是汗,眼中的笑意也快要维持不下去。
好在顾清池并没有让她多等。
几乎只一瞬,便见顾清池微微的点了点头。而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不是一点。”
那四个字一出,施妙鱼顿时便觉得笑容僵在了脸上。
可又在同时,他接口说了下一句:“是很多。”
那三个字从舌尖滚过,既轻且浅,被风送到了施妙鱼的心里,却像是平地起惊雷。
将她炸的有点懵。
不是一点……是很多……
顾清池这是,在变相的跟她表白了么?!
施妙鱼只觉得眼前都在冒着金星,整个人更是像踩在棉花里一样,连手指尖都带着酥麻微痒。
而她并不知道,此时的自己,一张脸酡红似云霞,看的眼前之人越发眸光暗沉。
“王爷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许久,施妙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干涩问道。
她总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亦或者,是顾清池在开玩笑。
然而,下一刻,某个人便用实际行动证实了,自己是不是开玩笑。
这一次的拥抱不同于先前,带着男人炙热的体温,和他身体勃发的力道。
而他的声音,更是在她的耳边响起:“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施妙鱼的身体越发的僵直,似乎连脑子都有些跟不上了。
而顾清池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其实本王一直都喜欢你啊。”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叹息,像是求而不得的自苦,其间还夹杂着终于说出口的喜悦。
五味杂陈,还带着几分的甜。
……
施妙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她只记得,这一路上仿佛都是飘着的,直到绿枝扶着她回到房中坐下,她还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带着些不真实。
去之前,施妙鱼心中的确有些忐忑,可那只是介意令牌会不会帮到顾清池。
那时候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得来这样一个答案。
欢喜而惶惶然。
生怕这是一场美梦,只消天光一亮,一切便瓦解冰消。
晚上睡觉的时候,施妙鱼都不敢闭眼睛,等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她才熬不住终于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一早醒来的时候,见到床头仍旧放着一块玉珏,她才相信,昨日的一切都不是梦。
那是她临走之前顾清池赠的。
当时她整个人都迷糊了,却还隐约的记得顾清池将这块玉珏挂在她的脖颈上。
他带着温度的手指触碰到肌肤的时候,让施妙鱼只觉得如同火烧。
那样的灼热,而心悸。
令人眷恋。
晨起的日光穿破云层,照亮了世间万物。
施妙鱼坐在床上,手中握着那一块玉珏,脸上慢慢的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来。
原来,真的不是梦。
……
绿枝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小姐握着玉珏在床上发呆,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可是看自家小姐的模样,也隐约能猜的出来。
她也不说破,只是快步走过去,巧笑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您可要起床?”
听得绿枝叫自己,施妙鱼才回过神儿来,也想起了今日是什么日子,顿时便起身下床道:“要起,要起。”
今日可是九月初九,重阳登高日呢。
本朝习俗,重阳踏秋,登高赏菊,喝菊花酒遍插茱萸,可谓是一桩风雅事儿。
前日她就跟林思雨约好了,眼见得这会儿都要日上三竿了,生怕耽误,便忙忙的穿好衣服,草草的用了些早饭,便带着两个丫鬟出门去了。
因着临行前先遣了小厮过去送信,所以等到了林府时,就见林家的马车刚好也出了门。
施妙鱼笑眯眯的上了林嫣然的马车,就见车上只有她一个人,顿时诧异的问道:“姨母呢?”
见女儿的头发有些散乱,林嫣然爱怜的伸出手来替她正了发簪,一面笑道:“今日临时有个贵妇身子不适,你姨母去帮她看诊去了。她让我跟你说一声,今日便不一同去了,让你玩的开心些。下午咱们回来的时候,再同她好好讲一讲。”
闻言,施妙鱼这才点了头,有些叹气道:“原想着好好陪你们玩的。”
她又不是真正的少女,对于这些节日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思。只是想着林嫣然跟林思雨平日里都是不大出门的,便想着带二位出来散散心。尤其是林思雨,因着是孀居之人,所以除非是出门给人看诊,不然都是大门不出的。
不想林思雨却又给人看诊去了,倒是错过了这难得一见的盛景。
毕竟每年的重阳登高,都是格外热闹呢。
听得施妙鱼这一团孩子气的话,林嫣然笑的越发柔和,捏了捏她的鼻尖,难得的调侃笑道:“怎么,难不成姨母不在,陪着娘亲就不高兴了?”
闻言,施妙鱼迅速的勾起一个笑脸,笑眯眯道:“怎么会呢,女儿最喜欢娘亲啦,今日一定好好陪您。”
总归只是个重阳节,以后多的是机会逗姨母开心呢,今日便好好儿陪着母亲吧!
城西边有个碧霞山,山不高,倒是生着郁郁葱葱的树,细细碎碎的花,轻轻浅浅的草。远远看去,倒是难得的好风景,莫说是过节,便是寻常时候,也经常吸引人前来踏青。
今日重阳登高,沿路更有那商议捐出的菊花盆景摆放在旁边,一路走过去,都闻得到菊花清香,还有那小商贩摆着的摊位,除却各式各样的小吃糕点之外,还有那茱萸成为独特的风景。
如今正是深秋,秋高气爽,今日天气又是云淡风轻,母女二人手挽手一路行去,只觉得心情舒畅,格外的开心。
半山腰有一座寺庙,不大,却是香火鼎盛。
林嫣然信佛,走到那庙门口,便提议要进去拜一拜。
施妙鱼是无所谓的,她对于神佛并没有太大的敬畏心,不过因着自己是重生之人,倒是也信这些。此时见林嫣然要进去,便陪着母亲一起走了进去。
寺庙门口种着几株青松翠柏,大殿外则摆着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烟袅袅升腾而起,空气里满是檀香的味道。
眼见得林嫣然走进去跪拜,施妙鱼索性在这庙里转了起来。
这寺庙格外小,不过数十间房子,走了没多少步就转了个遍儿。
等到她再回到大殿外的时候,见母亲还没有走出来,索性便站在外间数着松针玩儿。
她才从地上捡了一把松针,数着一共有多少根儿,就见林嫣然从里面走出来。
见到施妙鱼手上拿着的松针,林嫣然顿时笑着打了一下她的手,嗔道:“多大了,居然还玩这个。”
施妙鱼原也是无聊,此时见林嫣然拍她的手,顿时便笑道:“母亲可拜完了,不知您今日许的什么愿?”
闻言,林嫣然笑着嗔了她一眼,道:“这话哪有乱问的?当心神佛怪罪你不敬。”
一面说,一面便拉着施妙鱼出了寺庙。
施妙鱼无意中看了一眼林嫣然的手上,见少了一只镯子,便心知肚明她这是捐了香油钱了。
自家娘亲于神佛之上如此相信,倒是不知好事儿坏事儿了。
施妙鱼心中叹了一声,倒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依旧有说有笑的陪着她一起继续爬山。
这会儿天气渐渐炎热,人也多了起来。
施妙鱼跟林嫣然原本就是来散心的,索性脚步也慢了下来,偶尔见上山的人多,还会避一避。
待得到一个凉亭处时,见歇息的人不多,施妙鱼便拉着林嫣然过去坐着了。
丫鬟们连忙将点心等物摆上,采荷又取了水递给她们。
施妙鱼才打开预备喝,就看到了一双乌黑的眼睛。
那是一个孩童,看年纪约莫四五岁,正蹲在凉亭外面,一双葡萄似的眼眸盯着桌上的糕点,微微咽了咽口水。
林嫣然显然也看到了,擦了擦拿糕点的手,走过去柔声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那小孩儿看起来穿着不差,只是头发散开,身上也带着泥土,显然是才摔着了。
见林嫣然过来,那小孩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眸子里带着怯生生的光。然而那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的往糕点上看。
见状,林嫣然便拿了糕点,用帕子包了,柔声递给他道:“可是饿了,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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