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夏日热得人没有精神,知了都被热得没了生气,今年的夏日比往年都热,好像烈烈当头的太阳,要把大地烤干似的。
紫宸宫中的小宫女们都躲在廊后乘凉,从井里打了凉水泼地,站成一排摔西瓜玩儿。
“你们听,令儿姐姐又在弹琴呢。”
“是啊,主子要她学琴,可她弹了好几天,还是这么难听,哈哈。”
“学琴是苦功,令儿姐姐才学了几天,能弹成这样已然不错了。你们都小心些说话吧,当心令儿姐姐知道了,罚你们值夜。”香云将一双素手伸到水盆儿里搅和着冰凉的井水。
“香云姐,还是你懂规矩,难怪主子器重你。”
琴声勉强从门缝儿中挤了出来,蹒跚着,飘过长廊。
钟妈妈揉揉耳朵,端着一个红木托盘慢慢走进来,将托盘里一碟蝴蝶卷,一碟银丝糕搁在桌上。
令儿抬起头,笑道:“钟妈妈,你听我的琴声可有什么进展?”
“嗯……”钟妈妈看了元熙一眼,笑道:“好,好听。”
“切,我才不信呢。我弹得难听,你们心里都在笑,当着我的面儿不肯说罢了。”令儿说着,用青缎子把琴弦盖住,放进了琴盒中。
元熙抚着肚子,腹中的孩子已经快六个月了。这两个孩子生的不大,但还是显得肚子很挺。六个月的肚子,就像寻常人**个月时的大小一般无二。
“主子吃点点心吧?”钟妈妈将那碟儿银丝糕端到元熙面前:“主子前儿说枣泥馅儿可口,今儿特意叫小厨房不用桂花馅儿,用的是枣泥馅儿。主子尝尝?”
元熙吃了半块糕,剩下的便赏给香云红秀几个小宫女吃去了。
钟妈妈望着元熙的肚子,道:“还有四个月才生,也不知肚子会大到什么样子。夜里主子就说腰酸,怎么躺着都不舒服,如今月份越来越大了,最是难受的时候呢。”
令儿收了琴,也走到元熙身旁,道:“要不咱们派人到民间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法子,主子如今一餐也吃不了多少,要是再睡不好,那身子可怎么熬得住呢?”
倒不至于那么娇气,元熙抚着肚子,隐约能感觉到肚子里孩子在翻身:“许是到不了十个月,听王太医说,双生子通常不会按月生产。”
钟妈妈拧起眉:“这宫里无论如何是容不得双生子的,娘娘若是真的生下两个皇子,那该如何是好啊?”
“钟妈妈,你见多识广,依你之见,这事儿该怎么办呢?”元熙笑道。
钟妈妈抿一抿嘴,笃定道:“以奴婢看来,娘娘应该早做安排,若生产那日,娘娘真的生下两个皇子,就应该当机立断,将其中一个,送到民间,托人养育。只是现如今,卫府因为大少爷和二小姐的婚事,跟宫里弄得有些僵,奴婢只是担心,卫府不能竭力而为。”
“钟妈妈,这就是你多心了,卫府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还是皇后主子的娘家人,若是连娘家人都不可信,那咱们还能相信谁啊?”令儿笑道:“我看,若是真要这样做,还非要托付给卫府不可了呢。”
是得托付给卫府,元熙低头望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虽然褚姓皇族才是自己真正的血亲,但生亲不如养亲,到底不如卫府来得可靠。再加上,卫府上下都知根知底,真把孩子送给他们养着,自己也能放心。
“依奴婢看来,这件事还是要托给镇国公那边,毕竟血脉相连。镇国公的权倾朝野,小皇子在镇国公那里,自然不敢有人打他的主意。”钟妈妈恳切道:“主子,这可不是件小事,一但主子生下双生胎的事情传出去,朝臣们一定会蠢蠢欲动的。只有事先跟镇国公那边通通气,到时候镇国公才能镇得住场面,不至于手忙脚乱呐!”
镇国公无论到任何时候,都不会手忙脚乱,不管他遇到的是多么棘手的情形,这点倒是不用担心。元熙担心的是,自己生下双胎的事情,褚姓皇族也接受不了。双生子不祥,尤其是宫中的双生子,更是会被扣上动摇国祚的恶名。
虽然跟镇国公的势力相比,卫府就像一只蚂蚁一般脆弱,但眼下的这种情况,并不是势力大的就一定能靠得住。
“这件事儿,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除了皇上,王太医,还有咱们三个人,再有可以知情的,就是卫府。”元熙凝重的望向钟妈妈:“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不能走漏半点儿消息。”
钟妈妈楞了一下,皱了皱眉:“所以,主子还是要把皇子托付给卫府吗?”
“也只能是卫府了,镇国公那边势力盘根错节,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元熙心里也是没底,这大楚宫中百年基业,嫔妃上百人,可却从来没听说过有双生子的事情。王念恩每日替她诊脉的时候也是悬着一颗心,从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形,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其实王念恩不说,元熙也看得出来,王念恩对她腹中的双生子有些担忧。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打了个来回,双生子岂非更加艰难?王念恩每每跟她说,要勤着进补,多补充些体力。可她这胃口使然,多吃一口都会吐的一塌糊涂。
虽然已经改成了少食多餐,但每日吃的东西加在一起,也不过是那么一点点。近来总觉得气血不足,王念恩着人准备了药膳,以免影响胎儿的健康。
“若主子一定要托付给卫府,奴婢也不好再说什么。主子吩咐的,奴婢照办就是了。不过,奴婢还是有些担心,大少爷跟二小姐的婚事,奴婢……”钟妈妈欲言又止。
元熙揉揉眉心,这两对儿苦命鸳鸯着实让人头疼。
前日派人去承安宫看过,宬香公主好像看开了,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一提起成庸就泪流满面,现在同她谈到成庸,她已能敞怀释之了。
只是这位六爷……
“听说六爷又忙活起来了。”钟妈妈叹了一声。
“又忙着操办婚事?”令儿问道。
“可不是,上个月,宬香公主还劝过他,当时明明已经劝好了的,可最近六爷又不知道被什么事儿给激着了,把阖府上下能喘气儿的全都给派了出去,大张旗鼓的操办。生怕动静闹得不够大。”钟妈妈无奈的摇了摇头:“咱们这位六爷啊,真是奈何不得,难怪人们要叫他邪王。”
元熙叹了一声:“连皇上也奈何他不得,皇上派人去问话,六爷便诡辩搪塞,说是要纳一个小妾。纳妾何必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分明是要向卫府逼婚,可他现在不承认,皇上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所以啊,奴婢就是担心这个,卫府若是被逼急了,嫉恨六爷倒不怕,要是连皇上和娘娘也嫉恨起来,娘娘怎么能放心的把小皇子交给卫府抚养呢?”钟妈妈说着,叹了口气:“这可真是多事之秋。”
元熙摇摇头:“先不管他了。令儿,卫府去西域的商队有消息了吗?”
“嗯……大概算是有了吧。”令儿含含糊糊的说道。
元熙别过脸:“什么叫算是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商队送了信儿来,说是四位君药已经找齐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主子您说的那种。按图索骥,未必能得到良驹啊。主子说的药材都是百年罕见,商队虽然带去了大夫,可谁也不能说准确。”令儿束着手,道:“不过听说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药材是真是假,主子很快就能看到。他们是从水路出发的,这次准备旱路回来,说是能快一点。”
“希望,希望他们找到的药物都是对的。”元熙抚着小腹,叹了一声:“若这一次带回来的药物,都是对的,那太后所中的毒,很快就能化解了。”
“主子是要亲自替太后熬药吗?”令儿问道。
元熙摇摇头:“煎药自然有宫中太医院来办,不过,这解毒之法,不能光靠汤药,还离不开两个月的针灸。本宫现在怀着身孕,已经行动不便,只能是把针灸的穴位交代给王太医去做了。”
太后这些日子一直在北宫修养,也不叫元熙过来请安。其实不过是身上着了风寒,修养一两日便也好了,只是心里堵得慌,不大想见卫家的人,因此连元熙也不肯见了。
皇上如今已经快奔三十的人了,膝下却连一个子嗣都没有,先帝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皇长子萧容深都会喊父皇了。虽然元熙已经怀了身孕,但毕竟只有一个。这宫中空空荡荡,只有皇后一人,几个妃*都是闲置着,皇上好像一点儿纳妃的意思都没有,连提都没有提过。
按照大楚立国以来的规矩,新皇登基,首先要做两件大事。一是要大赦天下,二是要恢复三年一小选,五年一大选。可皇上大赦了天下,却把选秀的事情丢在了一旁。长日以往,皇帝必然子嗣稀薄。前些日子趁皇帝来北宫请安的时候,也跟他提起过选秀之事,但皇帝也只是笑了笑,说什么国事繁忙。国家国家,先国后家,随口敷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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