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开!”兰成杰正撕的来劲儿,哪里容得兰玉上来抢?一手抓着棋谱,一手重重在兰玉肩头狠命一推!兰玉他一冲,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栽歪,仰面倒了下去。
梆的一声闷响!兰玉双目紧闭,五官因疼痛而缩成一团。她缓缓滑坐在地上,痛苦的捂住脑袋。
“兰玉!”兰太太惊呼一声,像只护崽儿的老母鸡,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兰玉坐在地上,痛苦不堪,兰太太知道她这一下伤的不轻,刚才脑袋正好磕在桌子角儿上,她看的真真儿的。兰太太顺这兰玉的手一摸,只摸到黏腻的血液从兰玉的指头缝儿中汩汩溢出,兰太太吓一跳,慌忙用帕子去捂。
可血流的太多,捂也捂不住,兰太太急的声嘶力竭:“老爷,别撕了,要出人命了,快去请太医!”
兰成杰住了手,似个木头似的,傻了。
太医为兰玉包扎好头上的伤口,忍不住啧啧舌,那伤口似小刀剜烂苹果留下的坑,这当爹的倒真下得去手。兰太太等在一旁,关切的问道:“太医,我女儿她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摇摇头:“怕是不好。”
兰太太一听这话,吓得腿发软,忙问道:“怎么个不好法儿?”
太医捋捋胡子,叹了口气,指着自己后脑的地方:“脑袋可不是胳膊腿,打断了还能接回去,小姐这伤可不轻,怕是熬不过今晚。”
“啊?!”兰太太几乎吓得晕厥过去。
兰成杰忙拦住太医的去路:“怎么会这样?太医,我求求你,再想想办法,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可怎么活啊!”
太医叹了口气,在兰成杰手臂上拍了两下:“兰大人,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小姐这伤,就算是能活,怕也醒不过来,从此就这样摊在床上,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况且,小姐流了那么多血,还未必能挨过这一劫呢。”
“您再想想办法,只要能救活我女儿,本官,本官愿意把家产分给您一半,太医,我求求你了!”兰成杰几乎要跪下了,太医忙将他扶住。
“兰大人,您求我也没有用啊,办法已经用尽了,至于后面的,只能是看天意。您有求我的工夫,还不如求求菩萨保佑。”
兰成杰一听这话,慌忙合十双手,念了十几个“阿弥陀佛”。
太医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子时,小丫头往炭盆里加了几块银碳。窗外又下起了雪,晶莹透亮,一派寂静。
兰成杰默默无语,走进院子里,看着一地积雪,心里百感交集,想起女儿出生的那一日,也是这样一场大雪,如玉般洁白。当时他便想给女儿取名兰玉,兰家之玉,弥足珍贵。
兰成杰缓缓跪在雪地里:“老天爷,你若能让兰玉挨过这一遭,信徒愿意斋戒一年。”
兰成杰许了一串儿愿,起身时,只看见一个老妈妈站在院子里。这老妈妈是个佛门信徒,听见兰成杰一长串跟老天爷不挨边儿的愿望,心里觉得十分好笑。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官场上作恶多端,狂妄到敢指天叫骂的兰大人,今天竟然求起老天爷来了。那老天爷能答应吗?
但这会儿小姐生死未卜,她要是敢笑,一定会被老爷拖出去乱棍打死,她可不犯这个傻。
兰成杰面含厉色:“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老妈妈左右看看,低声道:“回老爷话,奴婢听见老爷的祈愿,感佩老爷的虔诚,想必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小姐平安无事的。”
兰成杰没再问什么,只是重重舒了口气,摆摆手示意她进去服侍。
兰成杰在雪地里站了好一会儿,觉得身边有人,一回头,是自己泪眼婆娑的妻子。
兰成杰皱皱眉:“玉儿她?”
兰太太抹抹眼泪,伏身给兰成杰跪下:“老爷,我想求你一件事。”
兰成杰对夫人好是除了名的,忙扶起妻子:“你这是做什么?夫妻之间何须这个求字?你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
兰太太抽泣一会儿,低声道:“老爷,我想求你,把卫家那位成庸公子叫来。”
兰成杰一怔,叫他来做什么?
兰太太又哭道:“我怕咱们玉儿是真的撑不过这一晚了。兰玉喜欢那位成庸公子,若是他能在玉儿身边,跟她说说话,兴许,还能激起她求生的意志。”
这还真把兰成杰给难住了,按说卫家和兰家有多久没走动过了?不,应该说,自从卫元熙当了什么宗主之后,两家人就再没往来过了。
这个时候去求他们?岂不让卫家人笑话死了?
兰成杰有些犹豫,但兰太太等不及了,扯住兰成杰的衣袖哭道:“老爷,老爷我求求你,咱们女儿真的没有时间了。你难道忍心看着兰玉死吗?”
“好好好,我这就派人去找。”兰成杰一面安抚慌乱的夫人,一边叫来下人:“马上派人道卫府去请大公子成庸,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给我绑到这儿来!”
“老爷,哪个卫府?”家丁是新来的,根本没赶上兰家和卫家交好的时候,自然不认得。
“卫家,京城还又哪个卫家!太子妃的娘家!”兰成杰吼道。
“派轿子去,好好求求人家,别把成庸公子吓着了。”兰太太伏在兰成杰的怀里嘱咐道。
就算派了轿子又如何?半夜子时,京兆尹府的人来家里砸门,谁知道他们来干嘛?卫东书已经睡得相当熟,是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的。
卫家只有成庸这一根独苗苗,谁不护着?一听说兰家的人请他,老太太吓得血都凉了,慌忙把成庸关进自己院中暖阁的夹壁墙里。这儿轻易不会有人发现,安全。
卫东书和俞姨娘披上衣服,匆匆赶到院中,问门房:“怎么回事?”
“老爷,他们来了不少人,足有百十来个,还点着火把,看样子挺吓人。”门房想想就后怕,这阵仗跟当年端亲王冲进卫府的架势差不太多。
“成庸怎么会惹到兰家的人?”俞姨娘问道。
老太太藏好了成庸,忙打发菊香过来给卫东书和俞姨娘报信:“老爷,姨娘,大少爷已经藏好了,在老太太房里的夹壁墙。还有,老太太已经派人去给太子妃送信了,兰家为难大少爷,太子妃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请老爷务必拖延一会儿。”
卫东书松了口气,那个地方一般人找不到。卫东书拍拍俞姨娘的手,道:“一会儿便说成庸跑了,不在府里,不管他们说什么,咱们的孩子不能落在兰家人手里。”
俞姨娘点点头:“老爷,有太子妃在,我放心。”
门房开了门,兰家府兵却没往里冲,这让卫东书有些意外,他看了俞姨娘一眼,又望着兰家府兵,道:“大半夜来我府上,不知兰大人有何贵干呢?”
兰家领头的正是刚才那个新来的家丁,兰家都称他阿力。阿力一愣,这卫大人是在装傻充愣还是脑子有问题?刚才自己砸门的时候,分明把来意说的清清楚楚了。
但临来的时候,太太曾经吩咐过自己,要好好跟卫家人说。因此阿力便有重复了一遍:“卫大人,我家老爷有件急事,想求见卫大公子,还望您老行个方便。”
求见?这个低三下四的词也能用在兰成杰和成庸之间吗?卫东书挑挑眉,道:“兰家仆役,现在已经是子时,贵府有什么急事不能明天再说吗?再说,小儿并不在府中,到关外采办货物去了,估计三五日后便能回来。既然兰大人着急,那等小儿一回来,我便要他去兰府。”
阿力有种直觉,卫成庸一定就在卫府里,京城谁不知道?卫家生了个不管事的大少爷,所以才叫一个三小姐继承家业。叫他去采办货物已经很假了,还关外?那里匪盗横行,鞑子猖獗,这么一个文弱书生过去,不是摆明了送死吗?卫家不会这么傻。
阿力躬身一拜:“卫大人,我家老爷真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还望您通融。”
“什么急事?”卫东书问道。
“这个……”阿力低声道:“我家小姐受了重伤,太医说怕是熬不过今晚,老爷要小人把大少爷请过去一见。”
卫东书笑道:“小儿只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救死扶伤不是他的专长。小姐伤重,应该叫太医,怎么来我卫府?不如这样,本官恰好有些名医朋友。我这就把他们的地址和姓名都写下了,你们求医时,报我的名字,他们定会倾力相救。”
阿力皱皱眉,老爷下的严令,就算是绑也要把大少爷绑回去,他重重吸了口气:“卫大人,我家小姐真的伤的很重,若是今日不见,明天或许就见不到了。”
俞姨娘叹了口气:“如花似玉的年纪,确实可怜。只是兰家和卫家许久不通往来,我不明白,兰家小姐伤重,为何要见成庸最后一面?”
阿力被问住了,这个老爷没说,他上哪儿猜去?这个问题你问他,那不是白问吗?算了,既然卫东书不吃软的,那便来硬的好了。
“卫大人,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交还是不交!”阿力渐渐瞪起眼,把手伸到腰间的那口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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