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干妈,是哪阵香风把您老吹来了?”、
元熙早在门口就看见兰太太的车轿。都说兰家家大业大,进出内外都讲究排场,现在看来,四五个家丁,三两个丫鬟,这阵仗果然不小。
听见元熙叫她,兰太太伸手将元熙拉到身边坐下,抚摸着元熙的脸颊含笑道:“瞧瞧,这才几天不见,人竟瘦了一圈儿。我听说你病了,特意给你带了一盒洋参,你们年轻姑娘补身子,吃这个最合适了。”
那盒子便已描金绘彩,更别说那盒子里的洋参了,左右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看这架势,不难猜测,兰太太必然有事相求。元熙叫令儿把洋参收了,笑道:“那女儿就谢干妈赏了。您说您也是,有什么事儿,打发丫鬟过来吩咐一声,我到您哪儿去便是了,何必大老远亲自跑一趟呢?这大冷天的,再把您给冻着了。”
兰太太一双玉手捂得热乎乎的,紧紧拉着元熙道:“来找你,自然是有件大事儿,原想找你爹的,可又听人说,东书先生为人清高,最不愿和我们这些为官做宰的人来往。所以就想到你了。”
兰太太这一席话绵里藏针,但也透着一股巴结的味道。想来这是一笔大生意,她们官家自己是做不成的,非得要卫东书那样的大商才能做成。
元熙笑道:“哎呦,干妈您说的什么呀,我爹哪有什么清高,那都是行里人胡乱编排毁人的话。您想找他,只管叫人传个消息,只不过前几天家里出了点事儿,父亲忙得焦头烂额。生意的事儿都没能顾得上,您既然来了,就说给我听,我回去跟我爹说也是一样的,免得您再跑一趟了不是?”
兰太太笑而不语,她这一连串的挖苦到了元熙面前通通成了玩笑,便愈发觉得这卫家高深莫测,竟能把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得如此伶牙俐齿。
“那好,你把你手边的事儿交代交代,咱们到上阁去。”兰太太起身掸了掸衣上的褶皱。
“上阁?”元熙有些迟疑,若是谈生意,随便一家茶楼酒店就可以谈,何必要跑到上阁去?再说,临近年底,上阁的东西是一天比一天贵,在那儿谈生意,谈成了还好,若是谈不成,少说倒赔一百两银子。
“是啊,上阁。”兰太太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轻轻伏在元熙耳边说道:“有个大人物就在哪儿等着呢,小道消息,你还不赶紧?”
元熙应了一声,把柜上的事儿简要安排了几句,只带了刘天宝一个,登上兰太太的车子,往上阁去了。
人们常说,上阁十里飘香,才进街口,便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甘甜的香气。刘天宝笼着袖子,深深吸了几口香,却被冷空气呛得直咳嗽。
上阁门口空空如也,只有对面一棵树下立着一匹纯黑色的骏马,马背上一个黄铜马鞍稍显贵气,一个侍从模样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给马喂胡萝卜。元熙不由得纳罕,按说,一个大人物的排场不应该如此冷清,除了这匹马还稍微像样儿以外,竟再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了。
元熙停住脚,悄悄拉住兰太太的衣袖低声问道:“干妈,我能不能先问一句,咱们这到底是去见谁呀?”
一问道见谁,兰太太的目光忽然警觉起来,四下望了望,凑到元熙耳畔说道:“宫里的王爷。”
王爷?!元熙心中咯噔一声,虽然当今圣上膝下有六位皇子,但万一遇见的是萧容深,她该如何自处?元熙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不不不,干妈,我还是不去了。”
兰太太一把拉住她:“怎么?你害怕了?”
元熙咬着嘴唇点点头:“干妈,我们家就是做生意的平头百姓,王爷们高不可攀,我怕万一他们的差事被我办砸了,那我就闯了大祸了。”
兰太太有些不耐烦,她抓住元熙,似抓住一把开启藏宝箱的钥匙:“你放心,王爷们也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只要你按规矩办事,我保证你们家在京城以后商途顺畅。”
兰太太不由分说得把元熙拉进上阁,刘天宝也不敢上前帮忙,只能跟着进去。兰太太在天字一号房停住,敲敲门,听里面一声“进来。”她二话不说,先把元熙拉了进去。
“你是?”
元熙闭紧双眼,只听见耳边兰太太赔笑的声音:“启禀王爷,妾身是兰家的主母,妾身的丈夫是京兆尹兰成杰。”
“哦,”那声音笑的很爽朗,听起来是个年轻人:“你很怕本王吗?”
元熙忽然觉得那声音离自己近在咫尺,隐约能感到身边站着一个人,她勉强睁开眼睛,一个清秀的脸庞映入眼帘,恐惧和压抑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竟然是他?六爷?宝亲王萧容润?不不不,现在还不能叫宝亲王。萧容润只比自己大两岁,在这个年龄的时候,他还没有被封为亲王,现在应该叫宝郡王。
元熙松了口气,萧容润是所有皇子中最和善,最仗义的,没什么官架子。既然是他,那事情就好办了。
萧容润眨眨眼睛:“你怎么又不怕了?”
“嗯……”元熙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兰太太也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望着自己,元熙知道兰太太是指望不上了,便施了礼:“民女卫元熙,参见王爷。”
“别别别,先别忙着参见,先回答我的问题。”萧容润含笑坐在元熙对面的一张椅子上,饶有兴味的望着她。
“六爷叫你说,你就说吧。”兰太太低声提点元熙道。
“方才在楼下,兰太太说今天带民女见的是一位王爷,民女心想,王爷是皇上的儿子,那就是天上的星宿,所以心里畏惧。但民女斗胆睁开眼睛以后,发现王爷竟是一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心里便没那么害怕了。”元熙说完,叹了口唾沫,总算是把这莫名其妙的鬼话编完了。
“鲜衣怒马的一位少年郎?”
兰太太见萧容润脸上并无笑意,话语也透着怀疑,拉着元熙噗通一声跪下:“王爷息怒,卫元熙是普通民女,不懂规矩,冒犯了王爷天威,该罚。”
萧容润朗声笑了:“起来起来,谁说我生气了?你们这些人,在官场上混的太久,总是喜欢小题大做。我看这丫头说的很有趣,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本王。”
兰太太尴尬的笑了笑:“王爷不加怪罪,就是她的福分了。”
元熙忙磕头谢了恩,站起身。
萧容深在桌上轻轻叩叩指尖,道:“兰太太,你的眼光果然不凡,随便找个民女,都如此熟谙宫中礼仪,竟然做的一丝不错,了不起,实在了不起!”
元熙猛醒,前一世的宫廷礼仪已经太过熟练,自己已经重活一世,是未出阁的民女,应该是不懂规矩的,悔之悔之。
所幸兰太太没太在意,萧容润也没有刨根问底,这才让元熙松了一口气。
“我说兰太太,本王吩咐兰成杰去找一个古董,不是找一个姑娘,你们这唱的哪一出啊?”萧容润撇清悬浮的茶叶,饮了一口茶。
兰太太陪笑道:“是,我家夫君确实是这样吩咐的。但妾身心想,六爷您贵人眼高,我们找的东西您怕是看不上。三姑娘是大商行卫家的嫡出小姐,卫家是靠收古董发的家,三姑娘又得了卫家的真传,在行里小有名气的。妾身是想,请三姑娘陪着王爷您挑挑,所以就把三姑娘带来了。”
“哦?你能掌眼?你满十五岁了吗?”萧容润满心不相信的上下打量了元熙一圈儿,好像元熙本身就是一只古董。
兰太太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赔笑道:“王爷,您别看三姑娘年纪小,她掌眼的功力,连古董贩子都怕,实在不行,还有她爹呢,这事儿交给她准没错的。六爷,您就尽管吩咐吧。”
“那感情好,”萧容润站起身,从桌上拿起马鞭,冲兰太太一指:“既然这么着,兰太太,您就请便吧。”
兰太太心领神会,萧容润摆明了不想让她留下来碍眼,拉过元熙嘱咐两句,便带着丫鬟仆妇乘车离开了。元熙望着兰太太的背影,不由得扁扁嘴。她走得倒是安心,若是自己把六爷哄得开心,她必然能从中获取不少利益,至少她丈夫从此便有了六爷这位靠山。但若是自己把萧容润的差事办砸了,她就可以把全部责任都推给自己,她倒是可以全身而退。
“三……姑娘?不行,这称呼太拗口了,本王还是叫你名字的好,你叫什么来着?”萧容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元熙身边。
“回六爷的话,民女叫卫元熙。”
“哦,元熙,那咱们就出发吧。”萧容润推开房门:“这古董行的事儿本王不熟,你记得帮本王淘一件上好的玉雕,最好能有些来历,寓意吉祥的那种。”
玉雕?元熙依稀记得,萧容润并不喜爱玉器,他所喜欢的都是些骏马宝剑或是新鲜的玩物。而宫里喜欢玉雕的人……难道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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