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奴婢说错话了?”迎春见白鹤染面色不好,表情也十分痛苦,便有些慌了,急着就要去扶她。
白鹤染摆摆手,“没事。”然后深吸了口气,总算把刚刚那股突如其来的情绪给压了下去。“想到了一些从前的事情而已。”
只是,那个从前,却不是这座文国公府的从前。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真正冷血的人,可却也不像身在军营的阿珩那般,一身正气,满腔热血。
差不多七八年前,被阿珩硬拖着去了第三世界国家的战场,抢救参与维和的华夏战士。
那一次的战争,恐怖~组织对那片原本就贫瘠的土地进行了大面积的轰炸,维和部队死伤无数,损失惨重。甚至有很多战士明明还没断气,却怎么也救不回来,因为四周是火海,是敌人无休止的狂轰滥炸。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断气的战士被活活烧死、被二次伤害。
那个时候,她看到凤羽珩在哭,可她心中纵是有愤恨和不甘,却流不出泪。她问过阿珩,你为什么哭?阿珩怎么说来着?
——“那些与我并肩作战的人,就像亲兄弟,血连着血,筋连着筋。”
可对于她白鹤染来说,亲兄弟又如何?白家的血脉至亲都在互相算计着、加害着,都在踩着互彼的尸骨一步一步往前走。为了达到自己的目地,别说亲人,就是她的生父也会毫不由于地祭献儿女的性命。
但阿珩告诉她:你对亲情的判断是基于白家的,而我对亲情的定义是基于凤家,基于我的部队、我的战友。所以那些你感受不到的亲情,我却深有体会,那些你流不出的泪,我却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染染,走出白家为你构建的世界观,看看外面的人是在怎么活。
就是那一次,她对亲情有了新的定义,也就是因为那一次,让她对亲情的渴望又重新燃烧起来。可惜,直到她死,前世的白家都没能让她得偿所愿。
所以这一世新生,她在潜意识里其实是很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像前世凤家那样的家庭,所以即便以白兴言为首的白家人各种作,她依然去救了白花颜的命。
也许有一天她会后悔,也许她救过的人很快就会朝着她狠狠地甩回一个巴掌,她依然不后悔。就像阿珩曾经说过的那样,只有努力过,才有资格说放弃。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前世今生,其实她的许多人生观都是得益于阿珩。
阿珩,你究竟是生是死?你在哪里?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小姐。”突然来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是默语回来了。
“白福的事情处理好了?”白鹤染迅速调整好情绪,问起默语,“风华院那边什么情况?”
默语告诉她:“奴婢带着白管家到了风华院时,二夫人已经顾不上管这些事了,老爷也一心顾着大小姐的病情,只打发说让老夫人处置。小姐吩咐给白管家的话他站在屋门口说了,但屋子里又哭又喊的,奴婢估摸着二夫人可能是没听见。老夫人赏了白管家五十板子,正常的话,打完应该不是全废也是半废,就看打人的使多大力气。”
白鹤染听到这里突然拍了一下额头,“迎春,回头记得给默语身上揣些银子,像遇到这种事情时,就是要把银子给到位,打板子的劲儿才能使到位。这次真是……失策啊!”
三人正感叹着,前方小路跑来一个丫鬟,迎春将人认了出来:“是锦荣院的珍儿。”
“可算迎着二小姐了。”来人上得前来,匆匆施了一礼就急着道:“二小姐快到前院儿去吧!十殿下来了!”
“什么?谁来了?”迎春一下就惊了,可白鹤染跟默语二人却并不意外。十殿下今儿头午会到文国公府来,这是昨天夜里跟二小姐商量好的。
白鹤染拍拍迎春的背,“她说十殿下来了。别紧张,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活人,跟咱们没什么不一样的。走吧,咱们去前院儿看看。”
文国公府前院儿正厅
君慕凛翘着二郎腿,慵懒地靠坐在主位,在他身边除了一个随侍了一个江越之外,还围着一群工匠,厅里厅外挤着,足足有四五十人。
白府正门处,还有人在不断地进进出出,用小推车推着青砖沙土,还有土材和瓦片,一车一车地往院子里头运,并且时不时地提醒白家下人:“都愣着干什么?跟着一块儿搬啊?把你们院儿里的东西清一清,让咱们先进来。”
白家的主子们也来了,老夫人、白兴言、叶氏、红氏、白蓁蓁、白浩轩,除了病得起不来的两位以外,其它该到的都到了,一个个都在厅中间站着,面面相觑。
君慕凛今儿穿了身青色的袍子,发丝顺着玉冠顺下来,如流水般披在脑后,一双眼睛里闪动着奇异的紫光,正盯盯地看着站在下方的白兴言,满脸鄙夷。
白兴言这一会儿工夫已经冒了一脑子汗,也顾不上擦了,心里就不停地合计着,这九殿下勾着个紫眼睛看他,到底什么意思?太吓人了!还有,搬一堆青砖瓦块儿和木料到白府来干什么?怎么那瓦还是琉璃瓦呢?宫里盖房子才用琉璃瓦吧?还有那些木头,怎么瞅着像建造鸣銮殿用的金丝楠木呢?
他一肚子疑问,可是一句也不敢问。就像江越说的,或许在九殿下面前还能讲讲理,可这位十殿下……一句话说不对劲就要命啊!
白兴言不说话,其它人自然也不敢说话,就连一向大胆的白蓁蓁都怂了。
到是小小年纪的白浩轩不懂得害怕,小声感叹到:“我的天哪!十殿下比昨天来的九殿下还要好看。姐姐,他的眼睛为什么是紫色的?好漂亮的紫色呀!”
白蓁蓁都快哭了,用力握着弟弟的手,试图让白浩轩把嘴闭上。白兴言也在这时候终于有了话题,当即便斥责道:“住口!小小年纪胡说八道。”
“恩?”君慕凛眼一瞪,“白兴言,你说什么?”
白兴言赶紧回话:“回殿下,臣是让小儿不要乱说话。”
君慕凛不干了:“你儿子夸本王长得好,你说他是乱说话?是胡说八道?来来来白兴言,你给本王说说,本王在你眼里是有多丑?”
白兴言扑通一下就给跪了,“臣有罪,臣说错话了,臣有罪,请殿下饶命啊!”
君慕凛翻了个白眼,“别整那些没用的,白兴言,本王今儿到你文国公府来,是有一件要紧事要办,且这件事情需要你配合。”
白兴言赶紧道:“不敢不敢,请殿下吩咐,臣定当从命。”
“恩。”君慕凛点头,“从命很好。”说着,抬手往厅外指了指,“本王带来的那些东西看到了吧?麻溜儿的把我们家染染住的院子扩一扩,边上该清的清该拆的拆,腾出个地儿来,本王要盖房子。”
“盖,盖房子?”这回不只是白兴言,白家全体都听傻了,什么叫他要盖房子?他堂堂皇子,上文国公府盖哪门子的房子?再者,刚刚十殿下说什么?“我们家染染”?白鹤染什么时候成他们家的了?这亲认得可真够快的。
白兴言哭的心都有,“殿下要盖什么房子啊?多,多大工程?”
“也没多大工程,就是我们家染染吧,平日里喜欢翻翻医书,鼓捣鼓捣草药,再给人扎扎针什么的。所以本王就想啊,不如就盖个药楼,也不用多高多大,就照着太医院的规模来,差不多够了。”
“多,多大?”白兴言几乎以为自己聋了。
君慕凛有些不耐烦,“怎么着,你有意见?”
“没意见,臣不敢有意见。”
“那还愣着干什么?太医院去过吧?自己掂量着需要多大地方,赶紧去腾。”
白兴言这回真哭了,眼泪都掉下来了,“十殿下,您就饶了微臣吧!那太医院也太……太大了,臣就是把半个国公府给平了,也未必能够啊!”
“哟!”江越在边上听不下去了,“瞧国公爷这话说的,半个国公府不够,那就整个都平了呗,咱家估莫着肯定是够了。怎么,国公爷是舍不得?”
“我……”白兴言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整个都平了?特~么的整个都平了他住哪儿?
叶氏也是又气又怒,“江公公,白家到底也是世袭的爵位,是正儿八经的侯爵,公公觉得如此羞辱我家老爷合适吗?江公公几次来府上都有提及东秦律法,特别是昨日与九殿下一同而来时,更是以东秦律法约束我文国公府。那么我敢问公公,又是哪国的律法中有载,太监可以公然顶撞侯爵?”
此言一出,还跪在地上的白兴言心里咯噔一下,老夫人的心也猛地一抽,红氏和白蓁蓁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一个讯息:叶氏是个傻~比!
白兴言知道,因为白惊鸿的事,叶氏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眼下风华院儿乱成一团,她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以至于眼下一对上阴阳怪气的江越,和更阴阳怪气的十皇子,脾气忍都忍不住,当场就翻了脸。
可是这个脸翻的……白兴言闭上眼睛,他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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