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正说着,外面进来一个助理,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九哥道:“又有高人到了?拿我的出入证请他进来。”
时间不长走廊传来脚步声,门开了,所有人回头去看,外面进来一个老和尚。
这和尚穿着灰色僧衣,脑门铮亮,下巴是一缕白色的山羊胡。面容嬉皮笑脸的,极度猥琐,不像是什么高僧,反而像火车站天桥那地方蒙吃蒙喝的老骗子。
老和尚进来,双手合十施礼:“九哥,各位高人,来迟了来迟了,多多见谅。”
九哥饶有兴趣:“您就是圆通?”
老和尚道:“就是小僧。贫僧是东北小雪推荐来的,乃江北慈悲寺的住持。”
满桌子高人都不屑一顾,嗤嗤冷笑。
九哥点点头:“哦,对,我曾经请小雪出山,可她很忙,我的面子都不行。呵呵,就推荐我一位高僧。就是你,好好。请坐请坐,加椅子。”
圆通的脸皮是真厚,让旗袍服务员把椅子加在我和许哥中间,本来地方就不大,他硬挤进来。
颜玉庆颇有兴趣:“长老,不好意思啊,满桌子都是荤菜,要不然让他们炒点素的。”
圆通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和尚我生冷不忌,实在不行,荤的也能对付。”说着,抄着手抓螃蟹,极其麻利地掀盖儿掰腿。
席间有个老头皱着眉说:“和尚不是不吃荤的吗?”
圆通道:“酒肉怎么了,穿肠过。佛祖又怎么了,心中留。不碍事不碍事。”
九哥笑笑不说什么。
圆通是新来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趁他吃的工夫,九哥又把找先祖尸骨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圆通擦擦嘴说:“知道知道,小雪和我聊过,我就是冲这个来的。”
九哥问:“圆通师父你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尸骨呢?”
圆通道:“找人我不行,怎么把尸骨开棺起葬,这才是我的强项。”
女人啐了一声:“开棺起葬是个人就能干。问题就在于怎么找。”
九哥摆摆手:“好了好了,诸位都是高人,大家群策群力。”
众人一时默不作声,只有圆通吃的这个痛快,吧唧嘴。我仔细观察,这和尚说是吃荤,其实大鱼大肉他并不动,只是吃海鲜,连酒都不碰,而是喝清水。这人看似大大咧咧,其实还是有底线的。
我在心念中暗暗问黄小天,凭你的本事,能不能找到尸骨。
黄小天想了想,说:“可以试试,在座的这些高人可能功法都比咱们厉害,可要说到观气寻物,那我敢说,在东北我都能排上号。”
我道:“需要什么呢?”
黄小天说:“首先必须要确定尸骨的大概方位,最起码在方圆二十里内,我再厉害也不可能寻遍整个兴安岭。小金童,这事你不急着出头,看看再说,这里水很深,我直觉上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我们商量了主意,我打定低调二字,眼观鼻鼻观口,垂着眼帘不说话。
估计其他人也抱定了和我一样的心思,先看看再说。
九哥明显不高兴,脸色阴沉,“诸位,是觉得棘手,还是有什么顾虑?”
老头清清嗓子,打破沉默:“九哥,你有没有当时留下来的遗物,最好是有直接血脉关系的。我老马有些微末本事,早年跟着高人学过扶乩寻人。”
九哥转愠为喜:“还得说马先生厉害,其他人都不行。马先生,若是你真能帮我找到先祖的尸骨,那就是我们家族的恩人。”
这位叫马先生的老头,赶紧客气:“不敢当不敢当。”
九哥看了一圈:“其他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众人都不说话。
我感觉不妙,听口气九哥像是在下最后通牒,我赶忙道:“九哥,我是出马香童,我家老仙儿是黄大仙儿,可以观地气,或许到时候能助一臂之力。”
九哥不置可否。到是圆通看了我一眼,笑眯眯没说话。
九哥又问了一遍,“其他人再没办法了?”
颜玉庆道:“九哥,我是南海茅山派的,我们茅山术秘传一种秘术,名为招魂阵,可以寻找到老爷子尸骨的踪迹。”
九哥点点头,擦擦手站起来:“我要回去休息了,诸位也请回吧。”
我们就这么稀里糊涂被送回来。回到房间,我还没吃饱,饿的肚子咕咕叫,可这鬼地方和软禁差不多,来回出入要通行证,还不够麻烦的。
我只好在房间里翻出泡面,泡了热水吃。
我下意识觉得这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明天就会被送回去。得嘞,这种活儿风险大,九哥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到时候一旦办砸了得不偿失,不如现在就回去得了。
我踏踏实实睡了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高杆,也没人找我。
到下午的时候,有人敲门。开门看,外面站着两个旗袍的女服务生,她们彬彬有礼请我跟着一起走。
这次我带上毛球,拿上东西,知道这里不能住了,估计是要送出去。
谁知道我们并不是去一楼,直接上到了最高的顶楼,到了包间。进去后,我看到还有几个人在。
有那位能扶乩寻人的马先生,有颜玉庆,竟然还有圆通和尚,再就是我了。
除了我们四人,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一脸的稚气,站在马先生身边,应该是他的徒弟。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他们应该也是才到,气氛凝重。
圆通和尚打了个哈欠,自己找了个座位,大大咧咧坐好。
我们也找了座位坐。时间不长,门开了,九哥一身风尘进来,笑着说:“大浪淘沙,终于选出让我放心的四位高人。”
他道:“其他人我都打发走了,道法讲究眼缘,找到先祖尸骨必落在四位身上。”
马先生慨然而起,“九哥,你瞧得起我,我就卖卖力气。你们先休息,我打头阵,今晚我就卖个丑,来个起乩寻人。”
九哥抱抱拳,“有劳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色锦囊,打开之后,从里面落出一枚深黑色的铁戒指:“这是我家先祖留下来的唯一贴身之物。当时他关在日本人的劳工营里,逃出来之后能带在身上的东西不多,这是唯一的物件。”
他把铁戒指递给马先生,马先生双手捧在手里看,这枚戒指很细,窄窄的一圈,是古朴深邃的深黑色,确实是老年间的东西。
马先生郑重道:“定不辱命。”
九哥问:“马先生,你起乩寻人,我们是否可以旁观?”
马先生有点不愿意,可还是说道:“没事,只是让各位高人见笑了。”
“那就定下来,今夜晚间,还在此处,请马先生开坛起乩。”九哥说。
商定之后,九哥带我们到餐厅包间吃饭。这顿饭吃的很沉闷,圆通也收起了戏谑玩笑之态,一本正经的。
许哥应该是打发走了,他不在身边我浑身不得劲,和这些人相处特别别扭。
一边吃饭我一边思索:我、颜玉庆和马先生留下来情有可原,可圆通这个和尚,明显九哥非常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把他也留下来,难道小雪在里面发挥作用了?
我和小雪接触不多,知道她生在东北,可家在江北,和圆通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小雪力保圆通,或许真有她的道理。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到了晚上,我们又聚在那处包间。里面的陈设已经变了,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被清理出去,中间留下空地。
在厚厚的地毯上,马先生摆好了香炉,长香,长明灯,蜡烛等物,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徒弟,静静守在旁边。
九哥让人在圈外放下几把椅子,让我们坐下看,等一切妥当,九哥道:“这个场子交给马先生了。”
马先生点燃三根香,插在香炉里,然后在地毯上盘膝而坐,手里掐着佛珠,垂下眼帘,嘴里念念有词。
等了一会儿,突然一根香在毫无征兆中陡然熄灭。马先生睁开眼,把断了火的香头掐灭,皱着眉不说话。
九哥看得稀奇,便问道:“马先生,没事吧?”
马先生说:“点上三根香,起乩已经开始了。不过,三香灭了一香……”他顿了顿没说话。
“但讲无妨。”九哥道。
“恐非吉兆,”马先生说:“典籍上曾有记载,此香一出,不可起乩占卜,否则大祸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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