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而言,元中鹞才思敏捷能言善辩,长孙府诙谐幽默很有亲和力,甘霄从头到尾不怎么说话但始终保持专注,让人感觉到受尊重。
在三巨头面前,舒稼是以低半格的身段小心翼翼周旋其间。事实也是,在临海甘霄等巨头与省·委书记、省长都平起平坐的。之所以愿意“屈尊”同时露面陪新任市长喝酒,除了于煜不容忽视的背景,还有他下令成立成立金融秩序调查小组和蓬海开发区两件事。
都担心于煜不按牌理地“蛮干”,正如黄海系担心白翎“蛮干”,会让事端恶化到失控的程度。
陪同喝顿酒,给足年轻领导面子,让临州在既定轨道平稳运行,这是三巨头所代表的互联网大厂共同愿望。
谈谈说说,气氛轻松随意,不知不觉每人其实都喝了一瓶以上,只是红酒开启后都倒入分酒器里看不出来。
对于煜来说这样的喝法反而危险。倘若正规酒席劝酒,说不喝就不喝,一般不便勉强;就怕小范围五个人浅斟慢饮,虽没强劝但人家加满你总不好意思不加点吧?喝着喝着就多了。
于煜这一点很象方晟,酒量拿不出手。
感觉头有些晕沉沉时正迟疑着婉言谢拒继续斟酒,这时大厨亲自端来一盘清蒸江鱼,说是刚刚从江里捕捞上来,从刮鱼鳞到蒸好出锅正好二十五分钟。
冷不防舒稼提议:
“很高兴在甘董豪华游轮上度过愉快的周末,按临州的习惯鱼到酒止,我们斟满酒杯来个满堂红!”
“附议!”
甘霄等人久经沙场都很轻松,于煜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得“附议”,硬着头皮一口干掉满满一大杯。
于煜就被最后一杯击倒了。
酒宴上类似这样的“最后一击”杀伤力惊人,以前姜源冲经常喜欢拿这招放倒对手,樊红雨则“一击跟着一击”将朱正阳等人悉数摆平。
出了船舱江风一吹,酒力发作,舒稼看出他脸色不对劲关切地问“没事吧”,于煜强忍腹中翻江倒海道“还行,酒量不济啊”。
站在船头与三巨头一一握手后,循原路回到江边,上车后于煜边擦额头冷汗边吩咐道:
“开慢点,等舒常委的车拐弯后停下……”
站在路边草丛哇哇哇吐了一阵,心里没那么难受但头更晕,靠司机搀扶才上了车,迷迷糊糊回市府宿舍移交给管家团队直护送到二楼卧室,又犯起阵阵恶心伏在抽水马桶上吐了会儿,澡都洗不动直接呼呼入睡。
夜里似乎醒过来,口干舌燥,眼睛都睁不开强撑着想起床找水喝,微微抬头又有恶心要吐的感觉,不敢再动。隔了会儿,依稀中有人轻柔地抬起自己,然后清凉的水注入到嘴里,于煜惬意地咕哝一声安心入睡了。
清晨再度醒来,第一反应额头上还盖了条湿毛巾,然后睁眼便看到谈戎原本伏在床边也警觉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于煜脱口道:
“原来夜里你喂我喝水……”
谈戎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皱眉道:“屋里全是酒味儿,瞧你喝成什么样子!这样非但对身体不好,也很危险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可是,”于煜讷讷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闭嘴!我最讨厌找这样无聊的借口!”
她态度出乎意料激烈,于煜一愣随即悟出当年她父母及全家就是边喝酒边为区区小碗肉菜怄气,情绪极度沮丧绝望之下自寻死路。
这是她内心永远的伤疤,永远无法愈合。
“抱歉,我说错了,”于煜赶紧道,“我是因为红酒才缺乏应有的警惕,但红酒后劲更大。”
谈戎突然呆呆看着他,他下意识摸摸脸颊:“呃,我又出什么洋相了?”
“不……”
她淡淡地说,“你好像很少会生气,无论人家什么态度?”
于煜揉揉眼睛道:“我觉得……没啥事值得生气吧。”
“但你就是不原谅卓语桐,为什么?”
“卓……”于煜疲倦地仰起头出神地看着天花板,良久道,“无数次,我反省过,也自责过,如你所问为什么对所有人都宽宏大度,唯独苛求于她?想到最后我觉得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爱得不够深;在她那边大概也是吧,浅尝辄止的爱情经不起惊涛骇浪,爱的小船说翻就翻……”
“过程太平淡?还是没经历生死考验?”
“怎么,想从我这儿取经?”于煜半开玩笑道,“我都是失败的教训,要谈经验找小宝或臻臻,特别臻臻最幸福,一会儿东院点灯,一会儿西院点灯。”
谈戎摇摇头:“从除夕那夜亲眼目睹全家死在眼前那一刻起,我已经没有爱了。要不是方书记伸出慈悲之手,我想大概会走上报复社会的极端之路!弟弟走不出来,我又何尝能够战胜自我?我只是表面比他坚强而已。”
于煜歉意道:“可惜我不懂得怎么帮你,如果心理医生……对了,小宝有位擅长心理疏导和治疗的医生朋友!”
“不不不!”
她厌恶地摆手道,“我不允许任何人窥探我的内心!我的职业也不允许在催眠状态下吐露一切,那会出大事!我就是我,孤独到老是我的宿命!”
说罢匆匆出了房间。
周六的市府大院放眼望去没几辆车,也没几间办公室开着,节假日、双休不加班执行得挺严格,也算沿海发达省份的传统习惯。在休假问题上,于煜与白钰理念相同即既然规章制度这么规定就应该执行,不能动辄打着工作需要借口挤占广大公务员休息时间,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工作就是养家糊口的工具,不是事业。把工作视作事业的,你自己加班好了。
于煜就打算周六周日加班,多看些材料和数据,多掌握些情况。他有种预感,以海狮集团为首的互联网大厂已深深扎根于临州,结成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利益链,很难对付,也很难下手。
本来上班线路都是出了宿舍大院沿着人行道步行七八分钟,从市府大院西门进去。谈戎仔细研究后认为这条线虽是最短距离,但要过两个红绿灯路口,沿途巷道、岔路太多,地形复杂,正是职业杀手的最爱。建议他从另一侧步行十二分钟左右,距离拉长了却全程天桥,下了出口就看到市府大院正门。
换宋楠肯定要仔细琢磨琢磨,换白钰也就听听依然坚持自己的线路,于煜从不为这些小事伤脑筋,她一说旋即照办。
今天负责贴身保卫的一个是小顾,在前面开路;一个是小黄,负责殿后。司机小管则提前到市府大院司机班等候,防止他随时用车。
走在天桥上,于煜自觉双腿轻浮,身子有些发飘,唉,昨晚醉得太厉害了,以后真要如谈戎所说小心为妙,毕竟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没有友军……
一路至天桥尽头转弯到了人行道,刚走了几步陡地右侧有辆车子疾驰过来,堪堪开到距离于煜七八米时发出尖利的刹车声,紧接着有个人跳下车高喊道:
“于市长——”
于煜目光一凝,抬手指向他身后喝道:“小心!”
几乎同时有辆渣土车失控般疯狂地连续撞飞五六辆车,又狠又急地冲那个人压过去!
“救人!”
于煜大喝道,小顾立即弹射出去。
那人反应也很快,经于煜提醒以一个鱼跃飞越道路旁边栅栏。人尤在半空,冷不防人行道蹿过去一辆电动车,竟硬生生将那人在半空中撞得改变方向横着飞回机动车道——
“咵嚓”!
渣土车以千钧之惯性重重压在那人的车子上,又翻腾着一路碾压栅栏发出粗哑难听的声音。
那人险至绝伦地躲过必杀之厄难,踩着渣土车脚跟摔到已砸成废铁的车顶,还没换过气来眼睁睁看着又一辆越野车疯狂地冲过来!
“呼——”
小顾刚好腾空而至,一把拎住那人顺势滚到大街中间。吉普车立即打了把方向继续追击!
于煜急得直跺脚,冲身边小黄喝道:“愣着干嘛还不快上!”
小黄道:“您的安全第一!”
说着脚下不挪半步,眼睛警惕地扫射四周。
大街中间小顾拎着那人从地上跳起向对面一扑,刻不容缓间躲过吉普车势在必得的冲撞;再度跳起时那人也调整好姿势,齐齐攀着栅栏翻到对面。
又有两辆电动车一左一右夹攻,车上汉子手里挥舞铁锤面目狰狞!
此时那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且先前摔的那一下受伤不浅,半跪在地无法动弹。小顾又要救人,又要逃跑,惶急中抽出软棍连续抵挡对方十几下重锤,步伐微乱踉跄半下,“咚咚咚”胸腹连吃数锤险些打散元气。
“哎呀!”
小顾连退两步栽倒在地,混乱中见两人扔掉铁锤从背后抽出长刀狠狠刺向那人,急中生智用力掷出软棍,将其中一柄长刀打歪;但另一柄长刀则疾风般深深扎入那人腹部!
蓦地眼前黑影一闪,持凶者被一记重拳打落电动车;另一个家伙准备冲上前补刀,只觉得冷风飒然,胸腹以下撕心裂肺地剧痛,不由得当场晕厥。
原来是提前到市府大院,见时间差不多来大门接应的司机小管。小管按于煜要求闪电般上前增援,兔起鹘落间出手阻止对方致命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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