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急于表功的穆北明、大智若愚的孙刚,听着奇峰陡转的方案修改框架,何幽幽道:
“第三大股东在董事会也有2个席位,不简单呐。”
穆北明笑道:“固建重工四票在手,而且独董人选由它主动起,征得省国资委认可就行,因此其实上它在董事会拥有近半票数,控股权是稳稳的。”
草包一个!
何心里迅作出判断,暗忖恐怕不单穆北明,包括徐尚立、孙刚等人都没看出白钰藏的后手。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这样也好,大家都看不出来的方案通过的概率反而很大,要是看出来了,包准又吵成一团。
烦心事已经够多,能不吵尽量不吵。
“是这样啊,”何道,“从两位同志介绍的情况来看,基本符合省主要领导的思路和要求,即在维护自身利益的基础上尽可能让利给投资商,争取合作双赢。接下来继续跟固建重工谈,还要着手引入第三大股东,经贸委的担子很重啊。”
孙刚一丝不苟道:“只要能让榆达集团顺利混改,在省里树立亏损国企引进战略投资者的样板,接下来局面就活了。”
“我们既要急,又不能急,”何道,“急要急在心里,紧锣密鼓动全员献计献策,制订方案并快实施;不急在台面,别让对方看出破绽趁机提高要价,通榆家底子薄,经不起外来的重量级投资者坐地起价。”
“何申长的指示非常重要,回去后立即传达贯彻,争取获得工作中的主动。”孙刚道。
白钰却没有如穆北明所想四处联系接盘侠,而是到榆达化工厂几个厂区转悠了一遍。
在三厂区,遇到头戴安全帽,穿着修身而简朴工装的米果,她正在和两位工程师站在乱草丛间边看图纸边商讨扩建厂房方案。
看到远远站在车间角落的白钰,米果仅浅浅一笑,摆了摆手,与工程师讨论后才快步跑了过来。
“你很美。”
瞬间白钰真的觉得劳动时的女人最漂亮,那是一种质朴无华的、返璞归真的美,再多修饰和装扮都达不到这样的效果,情不自禁道。
“什么,你说什么?”米果大声问,轰鸣的机器声淹没了白钰的话。
白钰却又不肯再说,打了个手势来到相对安静地带,道:
“其实葛兰特对持有榆达集团股份并无兴趣,对吧?葛兰特宁愿把钱用在刀刃上,在化工厂两个厂区多增加投资。”
“初衷就是如此,但合作协议要求化工厂股东与集团股东交互持股,怎么,你又想玩什么花样?”米果警惕地说。
“不管什么花样,反正榆达集团是化工厂的控股方,三个厂区好比三个自治区受命于不同投资商,然后生产、产品、市场完全不搭边,自行其道。”
“这也是我们最终妥协的原因,化工厂牌照属于葛兰特。”
“放心,我没说一句容易产生歧义的话,只是陈述事实。”
米果凝视着对方,道:“相比过去的洒脱活泼,冷静睿智的白钰更让我恐惧。你到底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我不喜欢绕来绕去。”
“我是说,葛兰特可以充分行使期权权利买足固建重工持有的榆达集团股份。”
“我为什么花大价钱买个空壳子?”米果质疑道,“我会行权,肯定远远低于期权规定的上限,我没必要浪费宝贵资金;或许贾洛愿意,跟它谈去吧。”
“总盘子是固定的,你买得多,它就买得少,相对应的董事会那个席位就归你,明白我的意思?”
米果蹙眉道:“听好了白钰,或许你在集团董事会有着精妙的布局,可跟葛兰特没关系,我们来中国是做生意、推销葛兰特化工产品,无意卷入权力斗争等等无聊的事情!”
白钰道:“我要提醒你一点,化工厂重大投资、资产、交易等决策权在集团手里,就是说集团董事会是最终决策者,葛兰特想真正扎根通榆,舍得缺席董事会这样的权力机构?”
米果做了个无聊的手势:“好吧,继续说。”
“你说钱用在刀刃上,同意,葛兰特就按合作协议上规定持有5%股份,行不行?”白钰道。
迟疑半晌,米果道:“白纸黑字明确的条款,你何必大老远跑过来?”
“第一,我来厂区是视察生产恢复情况,没料到遇见你;第二,我设想把葛兰特和贾洛联合持股比例从1o%降到8%,但还是希望你按5%比例持股。”白钰简明扼要道。
米果险些跳起来,叫道:“凭什么,就凭你是我的前男友么?”
“嗯,不错的理由。”
“可我到桦南以来没尝到半点甜头!不是说内地女干部拿身体招商吗,你为何这般放不开?”
白钰叹道:“听我说完好不好?名义持股5%,如果不乐意可以转让1%给第三方,那样的话你持股4%还是压过贾洛3%,依然稳坐董事会那个席位。”
“转让给谁?”
“你先答应,然后再往下谈,这叫步步为营,懂不懂?”
“感觉所有人都被你骗了!你精心布下环环相扣的圈套,我们却钻得无知无觉。”
“不,所有东西都摆在台面,我没有耍诈。”
米果抿抿嘴,赌气地将脚下小石子踢出老远,道:“我想回加拿大了,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米果,换别人我不可能这么直率说话的,”白钰道,“榆达集团混改是盘很大的棋,牵涉到省里主要领导和各方利益,稍有不慎便会身不由己裹挟其中,被绞杀得尸骨无存!我所做的一切是自保,也是坚持理想和信念,这方面恐怕你能理解,我在大学就是如此,现在丝毫未变!”
看着坚毅而俊郎的面孔,米果心里掀起阵阵涟漪,柔声道:“当初吸引我的就是……是的你没变,恐怕变的是我,我过于斤斤计较家族产业利益,又恰好站在你的对立面。”
白钰摆摆手:“至始至终,我都没想过牺牲葛兰特的利益,这本来就是一场没有输家的战役,所不同的是有人打攻坚战,有人打狙击战。”
“好吧,我又被你说服了,”米果语调变得婉转柔媚,“‘说’应该读‘睡’,触龙说赵太后,白钰‘睡’米果,是吗?”
“我不会用身体工作,米果,”说这句话时白钰想起了柳瑄瑄,心里有些惭愧,“所以……我想等榆达集团混改告一段落后,跟你好好聚一聚——与工作无关的相聚。”
米果象小女孩似的甜笑起来并拍手道:“好哇好哇,很想知道你功力有无长进,还有,技巧有没有提高……”
厂领导送来了安全帽,一行人依次考察了已投入生产的车间,米果则边走边介绍改造、扩建后的车间新用途。仓库里堆满了加拿大运载过来的流水生产线设备,米果说全套安装到位的价值七八千万,还单单三厂区这边;二厂区装配的生产设备有所不同。
考察途中,白钰似乎若不经意道:“对了,我有个做地砖的朋友手里压了批货,你看改造扩建工程能否用得上?”
“没问题,我叫辛助理想办法消化,回头直接联系他好了。”米果爽气地说。
“虽然是我介绍的,质量、价格方面要把好关啊。”
白钰叮嘱道,米果趁人不备抛了个媚眼,悄声道:“假模假样的正人君子,不过我喜欢。”
这话说得,白钰颇有些汗颜,霎时觉得自己真的跟某些以权谋私的领导没多大区别:
“虽然是我介绍的工程,质量问题不能含糊啊。”
“虽然我介绍的房产商,必须严格履行招投标流程。”
“虽然买房的是我亲朋好友,价格不能低于市场价。”
“虽然……”
聊以**的是,温小艺初涉商海肯定不敢弄虚作假,自己也没想靠倒买倒卖装饰材料财,而是通过简单的进出交易让温小艺慢慢摸索做生意门道,也为新注册公司增加业务量,提高信用度。
离开三厂区途中拨通温小艺新换的号码,她已在百铁矿区职业病专科医院办妥委托订购人造肾脏手续,且在长袖善舞的卓语桐运作下将急需手术的温小艺父母亲都排到高危患者队伍前列。
“完美地卸掉压在心里的石头,接下来听白哥吩咐,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温小艺脆生生道。
以前诡谲恐怖的女杀手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是青春明媚的女大学生。
白钰连喝两大口茶压惊,深深呼吸片刻道:“我个电子名片给你,找辛助理联系卖掉那批地砖;然后你可以委婉地说还有点零星业务比如窗饰钢材、木工板、墙面砖等等,请他多多关照。”
“如果人家不肯关照呢?”温小艺问。
“就稍稍提一下我的名字。”
“如果提了名字还不肯呢?”
白钰耐心地说:“不会不肯,万一不肯也别多说什么,直接打电话告诉我,我找他的老板,就会肯了。”
温小艺恍然大悟:“原来生意都是这么做的呀,从头到底根本不提质量、价格、服务,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
白钰严肃地说:“打招呼基于货真价实、服务到位之上,招呼不是白打的,打招呼就相当于帮你做背书,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噢噢噢。”
温小艺听得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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