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州长洲县西南约二十余里的灵岩山脚下,有一座占地数千亩的庄园,庄园依山旁水,风景秀丽,庄园四周被高墙包围,从外面看不到庄园内的情形。
不过爬上附近的山峦,还是隐隐能看清庄园内的布局,整座庄园内绿树成荫,流水潺潺,一直笔直平坦大道从北至南贯穿庄园,就仿佛是庄园的中轴线。
在庄园的中心部位修建了一组宫殿式的建筑,大约占地五百余亩,核心是一座寿桃形状的小山,四周湖面波光粼粼,各种楼台水榭,曲桥环廊,建筑格外精美。
四周布满了各种假山奇石,比皇宫内的太湖石更大更珍奇,湖中央的一座赏月楼更是用全檀木造成,不仅异常昂贵,而且巧夺天工,在湖畔一侧,还有几座气势恢宏的大殿,每座大殿都能容纳上千人。
如果宫中的大匠看到这片建筑,一定会大吃一惊,这分明就是延福宫缩小版,完全就是按照一张图纸造成,尤其几座核心大殿,和延福宫中的蕊珠殿、金光殿完全一样。
这里便是朱勔的别宅,叫做延寿山庄,事实上,朱勔就是按照延福宫的图纸建造,耗费白银近五十万两,挑选苏杭美女数百人充盈其中,其用度衣裙完全和宫女一致,其奢华富贵比皇宫还要更甚,朱家三代十余口人便生活在这里,享受着帝王的奢侈生活。
朱勔的父亲朱冲本是苏州一个无赖,因会几个草药方子而自诩神医,加上他能说会道,善于钻营,有了本钱和后台权势的支撑,朱家转而从商,贩贱卖贵,家业便渐渐发达起来。
朱家真正的发达是攀附上了蔡京,当年蔡京被贬到江南,朱家抓住机会,拼命献媚讨好,使官场失意的蔡京倍感温暖,当蔡京被重新启用后,便将朱氏父子带回京中,并将朱勔推荐给了年轻好玩的天子赵佶。
朱勔擅于迎奉,逐渐成为了赵佶的宠臣,正是在朱勔的撺掇下,政和元年,贪图享受的赵佶决定按照江南风格扩建延福宫,并任命朱勔回家乡苏州成立应奉局,负责采办花石纲。
掌握大权的朱勔便在这时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了他的贪婪和嚣张,他以收刮奇石花木为借口,在苏州以及附近州县疯狂掠夺财物,仅仅两年时间,苏州中产以上人家悉数破产,财物被囊括殆尽,掠夺完苏州,朱勔又以浙江多奇石异木为借口,在杭州成立了造作局,开始对浙江州县进行残暴掠夺。
短短六年时间,江浙数万户中产及富裕人家破产,但朱勔只仅将奇石和花木运送进京,而难以计数的金银珠宝以及良田美宅全部被他吞没,仅被他侵占的良田就达三十万亩之多,不仅富裕人家家破人亡,底层民众更是税重如山,交不完的税赋,服不完的劳役,江南民众卖儿卖女也无法满足朱勔的敲骨吸髓。
正是朱勔的疯狂掠夺最终被野心勃勃的方腊抓住机会,开始煽动民众进行大规模造反起义。
朱勔在江南近七年的疯狂敛财不仅民怨沸腾,江南官场也怨声载道,弹劾书、举报信如雪片般送去京城,朱勔为了应对地方官的揭发,也不断用巨额钱财打点朝廷重臣,近七年来他毫发无损,天子赵佶对他也睁只眼闭只眼,直到朱勔被挥霍不尽的财富烧昏了头,开始仿造延福宫修建山庄,这才触犯了赵佶的逆鳞。
延寿山庄的赏月阁内,朱勔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朱勔年约四十余岁,虽然已人到中年,但依旧看得出他年轻时长得十分清秀,他身材不高,但长得十分强壮,他父亲朱冲发家后曾送他去学过几年武艺,使得他比一般人更加矫健灵活。
他唯一的相貌缺憾就是眼睛比较突出,年轻时还不怎么显眼,但人到中年,他的眼睛格外暴凸,生气时便会充血,显得他相貌格外凶残冷酷,
这两天朱勔悲痛万分,同时也愤怒万分,他的次子朱涛在汴京被杀,凶手毫无线索,消息传到苏州,令朱勔暴跳如雷,但当他冷静下来,他心中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害怕。
他当然也知道监察御史李纲向天子弹劾他僭越一事,这些天他都在忙碌处理一些他不该拥有的物品,侍女们全部脱去了宫女服饰,该烧的烧掉,实在名贵之物他便装箱沉入湖底,但这座延寿山庄怎么处理他却有点为难。
旁边朱勔的父亲朱冲缓缓道:“可以把山庄拆掉,把值钱的砖木石块保留下来,以后我们再重新造一座园子,就没有人敢说我们僭越了。”
朱勔的长子朱浪也道:“祖父说得很对,孩儿昨天仔细研究过,其实只要把三座宫殿拆掉,还有阁楼也拆除,完全就面目全非了,而且走廊、路、桥花木都可以保留下来,其实损失也不大。”
朱勔叹口气道:“延寿山庄倒是小问题,大不了我就献给赵佶,就说是给他修建的别宫,想给他一个惊喜才刻意隐瞒,我了解赵佶那人,耳根子很软,又贪图享受,只要把园子献给他,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关键难点是军队啊!”
朱勔苦恼而又无法处理的难题就是他豢养的三千死士,名义上叫做家丁,实际上就是他的私军,这支军队对他的家族有着极为现实的意义,朱勔自知罪孽深重,如果没有这支军队保护,他和家人会被数以千万计的仇家撕成碎片,而朝廷军队不可能保护他,他只能靠自己。
问题就出在这里,他如果把军队解散,谁来保护他们,如果不解散军队,他又该怎么向天子解释?
“父亲,我们其实可以把军队缩小,比如把三千人缩减成三百人,这样既能保护家人,而且也能向天子解释,毕竟我们出了那么多力,他也该理解我们的难处。”
朱勔心中一动,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他向父亲望去,想听听父亲的意见。
朱冲却冷笑一声,“二十几岁的小毛孩幼稚也就算了,可你这个四十几岁的人也跟着幼稚就让人想不通了,你以为赵佶真会为你修了一座庄园,养了几千个死士为难你吗?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这只是借口,是杀你的借口而已!”
朱勔愣住了,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样说。
朱冲继续道:“你为他捞尽钱财,弄得天怨人怒,老二死在京城,这就是信号,他要卸磨杀驴了,杀了你,既平息了民愤也收买了人心,他又变成了仁君,方腊造反也没有了借口,好处他捞尽,恶名你来背,这是多么高明的手腕,你怎么就看不懂呢?”
“那我该怎么办?”朱勔有点急了。
“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朱冲拄着龙头拐杖,转身离去了,朱勔一屁股坐下,一股寒气从他心中升起,使他头脑里一片茫然。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禀报,“老爷,京城有紧急鸽信送到了。”
“拿给我看!”
片刻,一名家人走进来,将一卷鸽信呈给朱勔,这是他在京城的妻弟王文耀送来的,他妻弟负责经营他在京城的产业,包括两座酒楼,三家青楼和十几座店铺,染红王家胭脂铺也是其中之一,同时王文耀还负责给他收集各种相关消息,用鸽信及时发送给他。
朱勔连忙打开鸽信,鸽信中是嘉王赵楷奉旨来安抚江南的消息,虽然并没有说是针对他,但朱勔心如明镜,果然被父亲说对了,赵佶既然让儿子来安抚江南,拿起拿什么安抚?必然是他朱勔的人头。
“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
朱勔想到了父亲的话,慢慢咬紧了牙关,既然赵佶不仁,也休怪他朱勔不义,那就拼个鱼死网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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