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又听不懂了。
难怪啊,难怪秦文浩要我光听别否认,他到底给秦妈妈说了些什么!!
“弟媳妇儿啊,怀娃娃这种事哩,真不能心急!你嫂子怀老二的时候也没那么顺利,不也折腾了好几年?不然我大女子跟她弟年岁相差也不会那么大……”
我彻底无语,想瞪秦文浩吧,那家伙完全被座椅遮挡,就只留半个脑袋瓜子在外面。
“是哩是哩,别着急!”秦妈妈边应和着边帮我捋头发,笑得和蔼可亲,“你心里也别老想着这事儿!有就有,没有就拉倒!只要你和三柱子过得开开心心的,妈就放心啦!”
三柱子?我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哦对,秦文浩以前是叫这名儿。
秦文浩那会儿是当个笑话讲给我听的。
他大哥叫秦大柱,二哥叫秦二柱,顺到他那儿,当然就是秦三柱。
当时就把我笑得东倒西歪的,问他咋不直接叫秦天柱,既响亮又时髦,还是个国际知名的大人物。
秦文浩没甩我,只是接着讲。
他说自己嫌秦三柱的名字土,死活要改,秦妈妈不让,他绝食两天都没戏,后来学聪明了,高三模拟考前玩儿失踪,还留下张纸条,说不让改就不回家,如果同意就在屋顶上竖一小白旗,他看到了自然会回来。
那时候他是镇上学校的招牌,这一失踪把校长都给急坏了,给全校学生放了两天假,让所有的老师一块儿找他的下落。
秦妈妈被逼得没办法,也只能答应。
“文浩”这两个字是他自己取的,他语文不太好,尤其是作文,提笔就懵,所以就希望自己的文采能浩瀚无边,可到派出所办完手续,他又后悔了,觉得这名字不够响亮霸气,又返回去问派出所的人能不能再改改。
结果,被秦妈妈拎回去熊揍了一顿。
听完这个故事,差点儿没把我给笑死,人家都说熊孩子熊孩子,要熊熊一窝,他家则完美地打破这个悖论,完全就是一群绵羊里藏了头小熊。
他们家里人大多时候都会叫他三娃,偶尔想起来会喊声三柱子,反正横竖都是他。
“妈,我想吃饺子!”冷不丁的,秦文浩冒了句。
“哎,有你的有你的,妈今早上自己擀的皮儿!鸡蛋韭菜馅,绝对管饱!”秦妈妈转头望向前面,说话的语气就像哄小孩儿。
“那醋哩?是王大伯家酿的?”秦文浩头也没回,接着问。
“是哩是哩,王大伯他现在不卖醋啦!昨天你爸把你上次寄回来那什么参的玩意儿拿去换了一瓶回来!”
“西洋参?”
“对对对,就这东西!”
听到这话,我偷偷咋舌。
西洋参换瓶醋?这买卖,血亏啊……
“哦,那我回去之后再寄两盒回来!你们呐,就拆开尝尝!别老是换去换来的!”
“那东西闻着味儿就跟中药似的,我和你爸又没病,干嘛要吃那东西?”秦妈妈一脸不满。
“妈,你就不懂了,这叫保健!现在城里人都爱搞这个!”秦大哥笑着帮腔。
“得得得,你们俩兄弟就知道合起伙来欺负我这老婆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真的。
上次来这儿,他们一家人说话,我根本就听不懂,可现在,他们却都操着普通话,跟自家人叙着家常。
怎么说呢,就像看同一部电影,第一次看的时候你听着不知哪国的语言,还没字幕,根本就不晓得电影在讲什么,而第二次,你发现配成了国语版,终于能看懂剧情,也明白人物想要表达的思想。
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一路说说笑笑开往家的方向,全程秦妈妈都紧紧攥着我的手,不时回头问我意见,我除了点头,回一声“嗯”,基本找不着话说。
沿途一直有小孩追我们的车,追呀追呀就慢慢停下来,然后不知从哪儿又窜出来一拨继续追,就跟玩儿似的。
我望向窗外,依稀中觉得这里好像跟五年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唯一一点点区别就是马路要平坦了些,不像上回坐拖拉机过来的时候,就跟玩儿疯狂迪斯科一样,抖得魂都快没了。
终于,面包车刹住脚,秦文浩先从车上下来,帮我们拉开车门,我扶着秦妈妈左边的胳膊,他拉着右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把秦文浩扶下车。
在秦妈妈双脚触地的一瞬间,我发现秦文浩似乎在看我,回望过去的时候,他却又立马移开视线。
我搞不懂,这完全就不像他的风格啊……
“回来啦!”这时,我看到秦爸爸迎了过来。
和秦妈妈一样,他的模样也衰老了不少,不过人看上去还是挺精神的。
“爸!”我埋着头,轻声唤。
“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秦爸爸笑得合不拢嘴,“来来来,赶紧进屋!一路上都累着了吧?”
“嗯,还好!”我乖巧地回答。
“爸,您儿子还在这儿呢,怎么就不晓得问问我!”秦文浩一脸不服气地抱怨。
秦爸爸瞪他一眼:“一顿鸡蛋韭菜饺子就能打发的人,有啥好问的?”
我差点儿没笑喷,还好控制住了自己,只是抿着嘴,把头埋得更低。
“行啦,先进去坐吧,孩子们肯定都累坏了!”秦妈妈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的手往屋子走。
我回头望了望,秦大哥已经把我的行李箱从车里拿出来,默默地跟在后面。
他们家应该有重新修葺过,在我印象里房子的墙是灰色的,现在却换成了橘红,虽然还是单层房,可墙面啊家俱啊看着都挺新的,和以前那纯土坯房区别简直不要太大。
客厅里液晶大电视、双开门冰箱一应俱全,说句实在话,跟稍显质朴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时,我注意到墙上挂了副黑白的画像,心微微一颤。
那是二哥的遗像,照片上的他很精神,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有些别扭,因为他本就是爱笑之人,没猜错的话,这张相片应该是从哪个证件上翻拍下来的,放大之后更显得模糊。
我突然就想起跟他在深圳同吃同住的岁月,他爱在家里做饭,还非要打扫房间什么的,空闲的时候蹲在家里也什么都不干,就守着阳台发呆。
刚开始我以为他受不了得癌的打击,怕他日渐消沉下去,就手把手教他打四川麻将,等他来了兴趣之后把我那台没用的笔记本拿出来,下载最新版本的麻将游戏供他玩乐。
起初他还拒绝来着,不过毕竟是年轻人,多引诱几下就入了坑,天天玩得不亦乐乎,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不是消沉,而是怕花钱,出门怕给公交地铁钱,在家看电视怕多花电费,他晓得笔记本用不了多少电,所以最后才开开心心地接受了。
当时听到他这番话,我难受得差点儿没当场哭出来,因为那会儿是我和秦文浩经济最紧张的时候,秦文浩每个月信用卡都是按最低额度还的,而我所有的积蓄也都搭了进去。
面临的这些困境,我和秦文浩都没有告诉过二哥,可二哥却一直很自觉地替我们省钱,但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却没能长命。
从接触的时间上说,我和二哥之间的感情最深,却没能在他弥留之际回来看看……
“二哥临走前,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呢!”秦文浩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我身边,轻声说道。
我没有说话,继续盯着二哥的遗像发呆。
念着林茜的名字吗?这算是骗了他一辈子?
心里有些难受,鼻头酸酸的,我吸吸鼻子,尽量不让眼泪溢出来。
“哎,先过来坐下!”秦爸爸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擦擦眼角,回头望去,秦爸爸、秦妈妈和秦大哥都在往桌上端菜,于是赶紧过去帮忙。
还没进厨房,秦爸爸就拦在我面前,死活不让我进去。
我往左,他就往右,我往右,他立马偏左。
“丫头,去洗手!坐好等着吃饭!”他一手端一个盘,皱着眉头命令。
我也不好真惹他老人家生气,只好默默地点点头,转身奔向厕所。
乖乖地打肥皂,把手洗干净,出来的时候,恰好迎面碰上过来的秦文浩。
他的袖口挽得很高,应该也是被老人家差遣过来洗手的,我低着头,想从他身边绕过,没想到这家伙学他爸,就挡在我面前,我往哪儿偏,他就往哪儿拦。
“你有病啊!”我忍无可忍,抬头瞪他一眼,低声咒骂。
骂完之后,才想起看看周围,还好,秦家人都在围着厨房和饭桌转,离这儿还有段距离。
“我有病,你有药么?”他嘴角含笑,幽幽地反问。
我顿时气紧。
“你妈和你哥刚才在车上说的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我皱起眉。
他们说的那些我还是挺在意的,天晓得家伙在背后是怎么诋毁我名誉的。
“哦,你不是都五年没回来过了么?一开始我妈问的时候,我就说你在这儿住得不习惯,连话都听不懂……”
“那孩子呢?”我有些急切地打断他的话,后面这个才是关键啊,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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