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不好的消息终于传来。
韩耀东召开董事会,要求彻查投标失利的真相,同时暂时给予失职的韩诺停职一月的处分,如果调查的结果是比较严重的问题,就要罢免韩诺副总的职务。
股东们意见不一,不过,同意的人数占大多数,不同意的仅仅是一小部分。会议最终决定,执行这个方案,但韩诺有申辩的权力。
消息由韶颜传到海汐耳朵里,她的心,被撕扯的很疼很疼。
张锐扬坐在窗前,握着纸笔,平静的画着素描。
不是画纸,也不是专业的美术笔,只是一根普通的铅笔和一张废弃的A4纸,他就轻轻松松画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身影。
是她的背影。
那晚,她穿着不融于这个时代的古装,盘着高高的发髻,还有发丝轻垂到腰际。她踮起脚尖,流苏颤动,风吹的她肩头的丝带轻轻飘舞。
她站在窗口,伸手去接雪花,宽大的广袖滑落,白皙的手臂,露出了一截。
这个画面,让他看到第一眼的时候,便轻轻震动。那一刻,时光仿佛在倒流,他恍惚着,就穿越到了不知道的朝代,遇上了不熟悉的、却注定的女子。
她不会知道,他静静的站在楼梯口看了许久,才迈开脚步,无声无息的走了过去。她回眸的一瞬间,暗寂的夜色,忽然就亮了起来。
因为她的眼睛,像星辰,照亮了灰暗的夜空,也照亮了他的半个人生。
那一刻,他忽然悟了,为什么有那么多英雄,为美人一个回眸,误了终生。
只是,他终究不是英雄,在知道她的身份后,便关上了那扇心门,回到了现实中。
身后的墙壁上,一部老电影已经播放完毕,熟悉的歌声,缓缓响起。
还是《怦然心动》,还是《Let It Be Me》,只不过,他已经换了另外一种心境。
宁海汐,是猎物;那么宁海澜,假如可以靠近,你会是我的谁呢?
这是韩诺失去消息之后的第一个周末,也是宁海汐过的最艰难的一个。
整整一周,她坚持每天都来他的公寓看一看,也曾留宿过,以为他会在她睡意朦胧的时候,忽然推开门走进来,陪着她一起沉入梦乡。
可是,一直都是一个幻想……
阳台和窗前的植物她一直都记得浇水,这在从前,是她完全忽略的;冰箱里的食物买了坏掉,坏了再买,她从来都不曾让它们短缺过,这在从前,也是他负责的。
那时,她每次打开,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却从来都不曾想过,自己一次也没有往里放过。
当她一个人呆在这套房子里的时候,才蓦然发现,他曾经为她做过许多许多。只是过去,她从来不曾在意过。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她,总是拿以后注定的分离对自己说,不要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也不要对他太好,免得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太伤。
可是,他竟不知不觉之间,在她的回忆里,留下了那么多种子……
种子是会发芽,写满他名字的枝枝蔓蔓,早已将她紧紧缠绕,想逃都逃不了……
韩诺,你快回来吧?植物快要被我浇的水淹死了、冰箱里也有烂掉的水果了,我把床品全换了,可你的气息,怎么就是换不掉呢?
孤独的一周,失魂落魄的一周,随着宁千山的回归,而被打断。
她接受了私家侦探的建议,在宁千山的手机里面粘贴了一个小小的芯片,极小极小的,不太容易发现,却可以让私家侦探轻松定位,掌握他的行踪。
他仿佛对韩诺失去联络的事情并不在意,匆匆交代了一番工作,又匆匆离去了。
海汐知道,他回了一趟家,跟宁茂菁谈了些什么,然后总公司新的奖金改革制度就被废除了。工人们的情绪,也渐渐安稳下来了。
但杜佳云质问的电话,也毫不意外的打了过来,一番谩骂和羞辱,无非是说她淡吃萝卜闲操心,还说她是故意跟她娘家人作对什么的。
她听完,也只是淡淡一笑,便挂了电话。
杜佳云是不会提起上一周得到消息的工人们如何罢工如何商议集体辞职的;更不会说,总公司那边,就连她的部分娘家人都在反对的。
有些事,想开了也就过去了;可是有些事,你怎么想,都想不开。
周日下午,海汐又回了公寓,她想清理一下冰箱,把那些因为无人享用而坏掉的食物扔出去,明天再买些新的塞进去。
耷拉着肩膀在厨房刷洗的她,心神一直恍惚着,总是出现幻觉,觉得自己在干活,韩诺就倚靠在冰箱门上,安静的看着。
她扭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幻影便消失了。她苦笑一下,继续低头刷洗。
他爱吃的水果都洗的干干净净,晾干了放在保鲜袋里,一会儿塞进冰箱里,他无论哪天回来,都能直接享用,想一想,都是开心的。
海汐将水果分装完毕,拎起袋子,转身往冰箱走去,却惊叫一声,僵在那里,手中的水果,“嘭”的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分散到各个角落里。
海汐紧紧捂住唇,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呼吸。轻轻一动,那个倚靠在冰箱门上的幻影就又会消失不见了,对吧?所以宁海汐,别动、别喘息、别哭泣……
脸色黯淡面容憔悴的韩诺,缓缓站直,伸出手臂,迎向她……
海汐拼命摇头,她害怕她扑过去,他就不见了……
“小狐狸……”他轻声开口,嗓音有一点点嘶哑,却仿佛有磁性,又有魔力,让她不安的心,瞬间热了起来。
“诺……”她哽咽着唤了一声,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
他应该是刚进来,衣服还是凉的,脸颊还是冷的,可是他的胸膛和呼吸,都是热的!热的宁海汐的心,像是也滚烫起来了。
用力的拥抱,像是要将对方镌刻在彼此的胸口;热烈的亲吻,像是要将对方咬碎了,咽进肚子里;疯狂的纠缠,像是要钻入对方的身体深处,留下自己最深刻的烙印。
海汐被他抵在冰箱上,双腿悬空,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咬着唇,承受着他的攻击。
此刻的她,有练习体操的潜质,却没有那样的经历,但那种艰难的姿势,没有让她觉得痛苦,反倒觉得愉悦踏实。
“诺……”她一遍一遍唤他,一遍一遍吻他,想要追问他这几天受的苦,他却一次一次,堵住她的唇,不让她提起。
她哽咽着,用热吻来表达自己想说的话,却因此被他攻击的更加猛烈。
这一夜,战场无数,厨房、浴室、阳台……甚至在衣帽间和楼梯上,他都不肯放过她。
早晨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根本就无力起身,她索性摸过手机,给Rose发了一条短信,请了一天的假。
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他了,她要好好陪陪他,慰藉他这些天受过的苦,也问一问他停职事件的结果。
他仿佛真的累到了极致,一直睡到上午十一点还是没有醒,让海汐提心吊胆的,真担心他会不会就这么睡过去了,一睁开眼睛,就已经是来生。
海汐心想。睁开眼睛就是来生,也挺好的。也许那个时候的他们,早已换了另外一种身份相遇。
所有的前尘旧梦,都已经灰飞烟灭,他们握住的,一定是纯净的幸福。
海汐做好了午饭,又悄悄跑进卧室偷偷看他,才发现他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侧着身子看着窗帘的缝隙里透过的阳光,眯着眼睛,在发呆。
海汐弯下腰,又躺在床上,从背后抱住他,贴的紧紧的。
他的眼神瞬间聚焦,握住了她搂在他腰前的手,轻声问:“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
“这么晚?好困,居然一觉就睡到了现在。”他轻声叹息。
“反正已经迟到了,上午就不要去上班了,下午再去,我帮你给杨冰打电话,请个假吧?”她拿脸颊轻轻磨蹭他的后背,低声询问。
他沉默,半晌也没有回应这个话题,片刻之后,反问:“你请假了吗?”
“嗯,请了。”
“那就行了。”
“你请了吗?”
他又沉默了,海汐已经懂了,抱着他的手臂,再次收紧。
“我不需要请假,我有一个月的假期,尚未结束。”
她的眼眶红了,轻声说:“一个月太少了,要一年才够陪我的。”
“那一生呢?”
“不够!”
“两世?”
“不够!”
“三生?”
“不够!”
“要多久才够?”
“永远有多远,就多久才会够。”
韩诺弯了眉眼,轻声说:“我和韩霖,大抵永远都不会再重演张家的战争了……海汐,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普通人,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不会!”
韩诺愣了一下,她轻声说:“你是别人眼中的普通人,但在我眼里不是。”
“那我是什么?”
“神一般的存在……”
韩诺噗的笑了,拍拍她的手,拿后脑勺去蹭她:“坏蛋……”
海汐也笑,拍拍他的肚子,轻声提醒:“起床,要吃午饭了。”
“吃你可好?”
“昨晚上已经被你吃干净了,没油水了,起来补充一下体力,继续较量!”
韩诺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笑着说:“这个我喜欢!”
海汐笑着捏住他的鼻孔,又嬉闹了一番。
生活有许多悲伤的事情,但还是有更多欢乐,韩诺和海汐,都刻意回避了他被停职的现实,不提工作和张家,只是每天贪恋的痴缠,享受那些最美好的甜蜜的时光。
海汐没有想到,韩耀东会忽然来见自己。
她想象过一千一万次自己与他单独面对面时的情景,想象过自己居高临下将他踩在脚下痛斥的画面,却没有想象过,面对气场强大的他时,她也会惊慌害怕,哪怕那种惊慌,稍纵即逝,却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小小的阴影。
“韩伯父,你找我有事?”海汐很平静的问了一声,继续喝自己的咖啡。
“想必你也见到诺了,他为什么被停职,你一定也一清二楚吧?”
“当然!不然,何以会跟他在一起?”
“那你有没有想过,恰恰是这个在一起,伤了他?”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在一起,他就不会受伤了吗?”
“难道不是吗?”
“他没有那么脆弱,他是您的儿子,您不了解他吗?”
“我了解,所以我知道,他有多么害怕受伤,却又要舔着伤口,再去迎向可能会让他受伤的爱人……”
海汐惊了一下,警觉的追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韩耀东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问:“张家手里,有你的什么把柄?”
海汐又惊了一下。她从韩诺的口中能够听得出,他没有将张锐扬要他放弃那块地的真相告诉任何人,那么韩耀东是如何得知的呢?
“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了解吗?剥丝抽茧,一条一条的查,一个人一个人查,我总能找到他的破绽来的。”
“您既然能查到什么,又何须来问我?”海汐不动声色的继续喝咖啡,不理会他。
“上次绑架你的人,是张家吧?”韩耀东忽然开口询问。
海汐再惊了一下。
知道这件事情真相的人,也不过只有几个,其中一直都不包括韩耀东,他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的,他对她的身世,又了解多少?
海汐后背冒出冷汗来,面前又传来韩耀东的建议:“宁小姐,我知道诺喜欢你,你也喜欢诺,但是这个世界太大,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相爱的人未必能够在一起,不相爱的人未必永远无缘。宁小姐,离开他吧,他不适合你……”
宁海汐惊了一下,抬起头,目光凛凛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不缺钱,可是你母亲待你不好,你多给自己留点后路,还是非常必要的。”韩耀东从口袋中掏出支票簿,撕下一张,缓缓推过去:“名字我已经签好,数额你自己填。”
海汐定定的看着那张空白支票,轻声叹息:“韩伯伯,您好大方啊!”
韩耀东不说话,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海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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