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感觉不对,猛地抬头,离开她弥漫血腥的唇瓣,这才发现,刚才无比倔强的女人,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她的脸颊发红,鼻间与肌肤都是滚烫的,透过他的湿衣,传了过来。
韩诺迟疑着,伸出手覆上她的额头,惊了一下,再摸摸颈边和手臂,这才发现,她全身都是滚烫的,这绝不是人体的正常温度。
这个节骨眼,她居然发烧了?因为淋了雨?
“宁海汐!宁海汐……”韩诺轻轻拍拍她的脸颊,低声呼唤,没有回应,再加大力气和声音,仍旧没有回应。
韩诺猛地起身,坐在床沿,定定看了她足足有三分钟。
黑发散落在雪白的床单上,此刻的她,的确让人移不开视线,可是,他的脑子里已经不是如何报复和惩罚她了。
这样一动不动的她,忽然让他慌乱,心口处,似乎有人用针,轻轻的扎,微痛。
“宁海汐……”他的手再次抚上她滚烫的脸颊,指尖竟跳动了一下,好似被黏住了,移不开。
静静昏睡的她,没有了一贯的清冷和犀利,安静、甜美,像一个美丽的瓷娃娃,让人控制不住的想要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宁海汐,你的臭脾气怎么就这么硬呢?如果你醒着的时候,也像现在一样…我也许会原谅你,甚至可以审美观倒退一下,把你当孩子一样捧着、宠着……宁海汐,服一下软,你会死?”
服一下软她会不会死,他真不知道,可是他知道,如果他就这么让她昏睡着,说不定她真会死。
一声沉重的叹息,韩诺狠狠抹了一把脸,将她凌乱的衣服拉扯整齐,捡起她的包拎在臂弯,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出了房间。
“韩少,这是……”前台的人认识他,忙迎了上去。
“发烧呢,得赶紧送她去医院。”韩诺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前台犹豫着,他冷着脸强耐着性子示意:“自己摸摸她的头,不放心跟我一起去医院。”
前台摸了摸海汐的头,果然,便迅速安排人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有人帮忙也挺好,他们挂号、交款,他就一直像抱孩子一样,紧紧抱着虚软无力的海汐坐在一边等待。
昏睡的她,像个乖巧的孩子,依偎着他,柔软而听话。他的戾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一低头的眸光,也渐渐变得柔软。
“你这老公怎么做的?都烧成这样了,快四十度了,才知道送医院?”医生给海汐检查了一通,脸色难看的呵斥了几句。
“我……我不是她老公!”韩诺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没结婚也不能这么对女朋友啊!真出了事情,你后悔都来不及,赶紧去交钱输液!”医生也没好脸给他。
韩诺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悻悻的取了钱夹,让人去交钱,自己还紧紧抱着发抖的海汐。
将宁海汐放在病床上,看着护士扎好针,他不耐烦的给她扯了一下被子,悻悻的骂:“宁海汐,有点良心吧!爷要是不送你来,你死了都没人知道!爷这叫以德报怨,高风亮节!不用谢别客气,我只不过又做了一次缺德事救了你。”
“妈妈……”
一声微弱的呢喃,让韩诺的牢骚卡了壳,他看了看依然昏睡的海汐,凑近,低声问:“你……在叫谁?”
没有回应。
韩诺哼了一声,掏出手机,想拨打电话,却发现自己手机进了水,无法开机了。
“妈妈……”又一声微弱的呼唤,韩诺忙凑近,总算听清楚了她的呓语。
她的脸上如抹了胭脂,粉粉的,虽然红的不正常,但是却柔和了她的气质,这才像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
韩诺忽然发现,她的睫毛很长,微微上翘,根根分明,没有涂睫毛膏,也让人心旌荡漾。
他想伸手,碰一碰她的长睫,她却也在这个时候慢慢抬起手,无意识的呼唤:“妈妈……妈妈……冷……妈妈抱我……”
她的手,和他的手,在半空相遇,轻轻碰撞了一下。
韩诺垂眸看着她轻轻颤抖的指尖,犹豫着翻转手腕,靠近。
她好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港湾,一把抓住了,将自己的手,放在他宽大的掌心。
她的肌肤很白,柔滑;他的肌肤是古铜色,略微粗糙,可是叠放在一起,是那样的和谐。
韩诺呆呆的看着自己掌心里的手,慢慢的合拢,轻轻握住了。
第一次发现,她的手指其实很软,无骨一样,单凭一只手,真的无法想象,她的主人清醒的时候,是多么的凌厉。
她一直时不时的呓语,总是在叫“妈妈”。叫的韩诺,开始有些恍惚。
坊间传说,她与母亲不和,可是这样无意识的时刻,她却一直在叫着母亲。
也许,在她坚硬冷漠的外表形象之下,藏着的,也是一颗柔软的、需要关怀呵护的心吧?毕竟,她还是正当风华的女孩子。
他们有一点是一样的,都渴望母爱,却一个失去一个得不到。就因这一点,韩诺的怒气,转眼之间,便消散了一半。
“妈妈……”
“叫爸爸!”韩诺忽然弯了眉眼,附在她耳边,坏坏的提醒。
“爸爸……”
“乖!”韩诺忽然咧开嘴笑了,一笑之间,便抿了对她一半的恩怨。当然,只是一半!另外一半,还是要留着慢慢算!
“爸爸……你不要死……不要死……”
韩诺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眼角抽搐。
宁海汐,你丫的是装睡吧?要不怎么睡着了还知道咒我呢?
切!
“韩少,我们给宁先生打个电话吧?得用一下宁小姐的手机,我从她包里拿,您给做个证。”酒店同来的人办好手续,低声提醒。
韩诺沉吟了一下,慢慢松开宁海汐的手,低声问:“想赚小费吗?”
“呵呵……”服务生笑了笑:“这谁不想啊?”
韩诺从还湿着的衣服里艰难的抽出钱夹,扯出一叠钞票递过去,服务生犹豫着,韩诺低声提醒:“就说你送她来的,估计宁公子那儿还会给一份。”
“韩少,这个……”服务生警觉的看看他,想要,又不敢。
“偷偷约会,没经过家长同意,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滴,明白否?”韩诺附耳低声解释。
“哦……”服务生笑的暧昧极了:“明白明白!谢了!”
韩诺收回皮夹,淡淡一笑,站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又鬼使神差的回过头,看着那个依然安睡的身影,发了几秒钟的呆。
“韩少,您的车在……”服务生见他没动,正要谄媚提醒,他蓦然清醒过来。
“哦哦…我那个…我那个是想提醒你,护士给的药,她醒了别忘了让她吃,如果他们家人来了,你要走的话,别忘了提醒他们。”
“行,您放心吧!”
韩诺转身离去,出了门,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小爷什么时候变事妈了,操这么多闲心干什么?”
*
“韶颜怎么样了?”陈玉卿压低声音,追问佣人。
“霍少一直把自己关房间里没出来,送进去的姜汤他也没喝,我们也不敢问。”家里的佣人低声对霍太太陈玉卿解释。
“唉,为了小诺,韶颜受委屈了。我记得上次见宁家那姑娘,挺温柔和善的,怎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韶颜呢?韶颜还手,被人说欺负女人;不还手吧,这面子上真的过不去。唉……诺也不开机,别人也不敢劝韶颜,这可怎么好?”
“妈,别担心,韶颜哥是大人,比我们明白。我担心哥会不会去找宁小姐了?我也觉得宁小姐挺好的,我上次撞到她,她一句责备都没说。希望是误会!”韩家小儿子韩霖低声劝慰母亲。
陈玉卿点点头,轻轻拍拍他的手,低声提醒:“这几天事情多,你爸和哥哥心情都不好,你要小心一些,不要气到他们。”
“妈,我知道!”为了安慰母亲,韩霖深深一笑,唇边浮现一个浅浅的酒窝。也只有笑意很深的时候,他的酒窝才会隐隐出现,浅笑,是不会有的。
韩诺跑进韩家新宅,直奔霍韶颜的房间,却也被紧闭的房门阻隔在外面。敲了好久,韶颜才打开。
一室浓重的烟雾,让韩诺惊了一下,迅速打开窗子,通风换气。
“韶颜,你抽烟了?我记得,除非极为痛苦,一般你不抽的。虽然我知道你为我受了委屈,但是……总有一天我会为你讨回来的。说到底都是怪我,你不要再难过了,好吗?”韩诺在他身边坐下,用力握住他的肩膀。
霍韶颜垂眸,良久,才声音低哑着回应:“我不是为了你,诺,我是……”
“行了,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出气的事以后再说,我刚刚上楼的时候看到章家的人也来了,你知道的,他们也想收购那家度假村,如果不是我爸说我和霍家已经展开合作了,估计他们也不甘心放弃。你和他们毕竟是同乡,要不要去说几句话?”
“章家?”霍韶颜眸光一跳,脸色瞬间肃沉。片刻,脸上的痛苦消散大半,腾地站起身,沉声回应:“要见!不能失礼。”
“我陪你一起去,那件事就先放下吧,那小丫头,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诺,”霍韶颜忽然顿住脚步,拉住他低声提醒:“不要当着章家人的面提起宁海汐。”
韩诺默契一笑:“明白,男人嘛,面子最重要,我也是一样。”
霍韶颜张了张嘴,却还是闭上了。
在没有确定宁海汐到底是不是琉璃之前,还是尽量不要让章家的人知道宁海汐的存在。虽然她瘦了太多,模样因此有所改变,身份也完全不相干,但谁敢保证,会不会有人跟他一样,对海汐的眼睛印象深刻呢?
海汐醒来,已是黄昏,睁眼的一瞬间,头疼欲裂,耳边传来温柔的呼唤:“海汐…”
她缓缓将头转过来,对上的是宁茂菁微笑的脸。
“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海汐有些惊讶,但她还是平静的摇摇头,轻轻抽回被宁茂菁握住的手,缩回被子下面。
茂菁眸光颤动了一下,有些失望,但再看一看憔悴的海汐,他没有吭声。
“你送我来的?”海汐低低开口,嗓子很痛。
“服务生。怎么发烧那么厉害,都不自己来看病呢?又想跟小时候一样,硬扛着?”
“没有……”海汐垂下眼眸,无力的回应。
茂菁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在烧已经慢慢退了,他松了一口气,但手却没有收回去,而是轻轻摩挲着她红彤彤的脸颊。
海汐微微偏头,用行动抗拒他的亲昵。茂菁眼神一冷,喉结滑动,却还是艰难的将手收了回来。
“如果换了是别人,早死了一百次了。海汐,你总是挑战我!”
海汐无力,一个字也不想说,又微微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再度睡着。
迷迷糊糊之间,恍惚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每次……都是我败退……琉璃,是我自己愿意输给你……”
海汐这一病,就在医院住了三天,本来是一周的,但事业心极强的她,坚持要出院,只是每天上午来医院输液。
“海汐,你的礼物!”宁千山指尖挑着一串钥匙,望着海汐微笑。
“什么?”
“我们在世纪嘉园的一套小房子,两室两厅,你一个人住挺合适的。装修好了,室内空气监测也做过了。现在,它是你的了!”
“您怎么没跟我说过呀?”海汐有些惊喜,接过钥匙,笑着嗔怪。
“为了给你一个惊喜。知道你不喜欢住酒店!”
“谢谢爸爸!”海汐伸开双臂,轻轻拥抱了一下千山。
“爸,海汐一个人住,不太安全吧?”宁茂菁的脸色,却忽然变得冷沉。
住酒店的话,他们可以天天见到,如果宁海汐搬到公寓,他们又不能跟过去,就意味着,只有在公司里才有可能见到。
“我怎么觉得,你妹妹跟咱们住,她才更不安全呢?”千山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宁茂菁微微眯了眯眼眸,却没有否认。他的想法,父母都心知肚明,只是从不点破,因此躲也没有用。
入住新家的第一晚,宁海汐失眠,不是因为不习惯新床新房间,而是因为太重的心事。
霍韶颜和韩诺都没有来找过他,但她确定霍韶颜还住在韩家,没有离开本市。
与韩诺的恩怨,她确定自己没有**,所以虽然恼恨,也并没有去找他算账。
但他何时走的,她谁也不敢去问,害怕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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